潘漠子作品（一首）

小麻雀

慢慢地，你灰了，灰了

小麻雀，小麻雀，麻雀太瘦，果子太胖

咽不下。秋天還剩三天。瘦麻雀，瘦麻雀

葉子都老了，一個個擠在路上，擠在心底

谷子都被人搶走了，小麻雀，空肚子

大地是空的，明天？不會多起來

不會多出一只唱歌的小麻雀，只有多余的小窩

屋子都關著，鳥籠也不給小麻雀

小鳥籠，還要放在屋子里。夜太長，路太長，

三十年太短，短得像一只小麻雀

嘰嘰喳喳的過去，拍拍打打的生活

都被夜晚吃掉了。剩下一顆小心臟，小心地跳

剩下一雙小爪子，和一股小小的力

小麻雀，小麻雀，麻雀太小，風太大

風把你向北方吹。北風也把你向北方吹

麻雀太輕，經驗太少，夢里都沒有小繩子

能拉住你。小麻雀，小麻雀

你要留下來，留在沒有老鷹的地方

這里有大麻雀留下的月亮

有大麻雀攢下的小蟲子，在樹皮底下睡覺

這里還有小烏鴉，長得比你還難看

小野花，已經死了。小花籽，還活著

小河，只凍了一半。一生，還剩下半生

小麻雀，灰麻雀，跳起來，飛起來

天空空明，陽光空明，樹丫空明，腹腔空明

心眼空明，正好容得下你的灰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