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康琴的詩

樊康琴，生于1969年7月，甘肅康縣圖書館工作。2003年末開始散文和隨筆文字，后轉(zhuǎn)向詩歌和詩歌評論。在《詩刊》、《詩潮》、《星星》詩刊、《綠風(fēng)》等發(fā)表詩歌、詩評和隨筆文字近二百首（篇）。作品入選《2006中國年度詩歌》，《中國＜星星＞五十年詩選》。參加詩刊社第二十二屆青春詩會。

懷念我有花朵的名字

它們是簡單的

春天長綠葉子，開七色花

深深淺淺都可以被被形容

我也是簡單的有花朵絢爛的表情

親人小聲喊我

我就小朵小朵地開

親人大聲喊我

我就大朵大朵地開

但不允許他、他、還有他

這人群里我不喜歡的幾個

用花朵的名字喊我

他們把白喊成黑紅喊成了綠

那聲音攪動空氣漩渦里的世界

也是他們的

我不這樣沉浮

我的沉默裹住了香氣和這些草

擠在一起

大地也是沉默的

我和花草們樸厚、溫良的樣子

才是它的安慰

烏鴉

類似于色盲

它把高看成了低白看成了黑

把完整看成了破碎玫瑰看成了灰

烏鴉在孤獨(dú)的境地里犯下了

詩人常犯的錯

它需要一場睡眠治療眼疾

需要像一個善良人一樣

閉口不言破碎的色與塊才會

一 一復(fù)原

在一只烏鴉的緘默里

這些花草、樹木、山巒、流水中攢動的人潮

有如夢如幻的美

黃昏

寫下它：是否意味著衰老？

長長寂靜事物呈現(xiàn)出重影

輕喚著的一個名字

一半用來懷念。一半用來遺忘

黃昏制造著黑與白的薄薄隔板

我不試圖穿越 只逆著光低低飛

天黑之前我知道

所能給予和接受的僅止于一杯水了

這就是唯一的真相：

愛這個世界時我不愛自已

愛著自己時我不愛你

坐在黃昏的人多么孤獨(dú)

可以包容卑弱和邪惡的仁慈之光

還未閃現(xiàn)接下來的時光是落寞是忍耐是慢

蜷縮的身體還多余地占據(jù)著

塵世的一角。一支黑螞蟻的隊伍在她面前

慢慢爬慢慢爬……

幾句延續(xù)的歌謠

蘺蘺芳草芳草蘺蘺

翻開厚厚書典

火還在某一頁綿延

風(fēng)也還在某一頁吹拂

千年的史冊呀都被野火燒了

千年的云團(tuán)、衣袂呀

都輕飄飄

散了散了

風(fēng)吹草低

我們溫馴

我們沉默

我們已和黃牛和綿羊一樣

在無邊青草里深陷

熱愛

清晨才剛剛開始

水靈靈的鳥鳴喚醒一個新的我

在天邊微露的第一抹晨曦上，這消融

無聲無息。這個早晨

草尖和花朵上搖晃的露珠是我

你遇到的山麓、樹林、石頭、青苔是我

山路邊哞叫的老牛，土堆上喘息的螞蟻是我

淺海里歡跳的魚兒，深海里上升的礁石，海浪上掀起的波

濤是我

幽藍(lán)、遼闊的天空，沉默不言的大地是我

——還在彌漫、深陷

于無所不在的愛恨和悲喜中……

這一切——

你這一生

你這一生冷熱交替

一會是老人一會是孩子

你這一生要么偏左要么偏右

有時頭仰得過高有時又垂得太低

你這一生不是早了一刻鐘，就是晚了一刻鐘

總是被拋在空空的站臺

你這一生都在雕塑自己

鼻子眼睛身軀和四肢

總是差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

這個人——從來不是

你想要的那個

雕花瓷瓶

瓷瓶在高處

不允許你低頭

距離被用來昭示美

但雕花比我空洞的眼眸更無辜

一旦被比喻

每一個精致的花紋里都攢足了

碎的理由

那時我在什么地方？

還要修煉多久才能坦然面對

總會有一個清晨，玻璃杯里的牛奶還冒著熱氣

田野里油菜花一片金黃

蜜蜂攜帶著香甜從一朵到另一朵

遠(yuǎn)方教堂里傳來誦經(jīng)的聲音

為了一首贊美詩有人鋪開一頁白紙

新鮮溫潤塵世若一個新生的嬰兒

我是世界消亡的一部分

在這首詩里

我是世界消亡的一部分

是另外的人，另外的思想，另外的花朵

代替一付彎曲的雙拐，允許我攙扶一位盲人

或者做他茫然的雙眸

代替一個孩童，讓我涂亮云彩，擦凈一角天空

代替一只鳥我正在變輕，長出閃光羽毛

代替眾多的草根，我只能葡匐在地

聽你們喚我的乳名：

“鈴蘭、白蒿、車前、鬼針”

但不要喚我是那株

障目的三葉草

這也是永恒的一部分

代替一顆石頭我記錄

一片深海的寂廖，一座山峰的荒涼

代替一只羊，一頭牛，我低頭向刀刃爬行

代替一群螞蟻我卑微地挪動巨人腳趾下的

山峰和城池

這也是不朽的一部分

在我赤裸著死去前我將

代替我自己叩響這虛無的塵世之門

這迷蒙蒙，熱辣辣，蒼茫茫一片呀

唰一下涌聚在我眼窩

別人指責(zé)那些重疊的人

說說晚風(fēng)吧像一塊像皮檫

抹去了他和她的性別

僅僅一瞬間 我承認(rèn)

那些縱樂的買醉的有一兩個

也是我的親人

帶著身體里多余的火

九月的枝條空著已沒有色彩

可裝點(diǎn)

無邊蕭蕭呀請允許山河的縫隙里

填補(bǔ)上快意的灰燼和謊言

（選自《詩選刊》電子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