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子的詩

琳子，河南滑縣人，２００２年６月寫詩，２００４年開始在《北方文學》、《作品》、《詩歌月刊》、《詩選刊》、《詩刊》、《綠風》、《芒種》等雜志發表大量作品，現在焦作市體育運動學校任教。

觀賞

哦，坐著這一地腐葉，我們是幸福的。我們

兩個鞋底干凈的小女人，我們

生育過的屁股結實肥美，坐著田野的高處。

野外

無非是些楊樹

粗壯而黑，根系發達

無非是只幾大鳥，低低飛，啞啞叫，站住

一些墳頭

無非是水漉漉的喇叭花，歪歪扭扭的舉著

嫩青的子宮

無非是紅薯、蘿卜，霜過之后

多了些甜味，卻依舊緊巴巴

扎在地下

無非是這樣的日子，我不是做農活的人

卻在田野爬高

干燥的風貼浮在地面

拽我的褲腿

無非是風更大些，我離開的時候

明明是一個人，從遠處看

卻更像是被挾持著奔跑

有很多這樣的黃昏

有很多這樣的黃昏

一邊下雪

一邊化雪

我們喝過了夜酒回家

我們和誰在一間油膩的小雜面館

喝過了夜酒

雪花麻涼涼地落在我們頭頂

很多事情剛剛發生

就記不清楚了

而懸鈴木后邊

隨便一家的方窗，或關閉

或燈光，似乎

都深邃

黃昏不可單獨飲酒

黃昏

有人送我好消息

讓我分享

他升遷的快樂

這是第三次有人

在黃昏送來好消息

我的朋友

馬車時代已經遠去

我臥室的白玻璃大窗正被對面建筑的工人

一磚一磚高過

他們騎著墻

像我小時候所敬慕的老叔叔

這真讓人恍惚

我遠方的朋友

黃昏不可單獨飲酒。請把你的慈愛

說給扎圍裙的女人

和地板上畫圖畫的孩子

日歷

日歷在白天是白的

在夜晚是黑的。日歷

被釘在風干的墻上

厚厚的壓著

日歷在我四十歲的時候走的

不快也不慢

我在中午疲憊

在陰天腿疼。下雪的前兆

再次從屋脊上飄落下來。有人在我的腳下

點一只小炮，“嗵”的一聲

我聞到了好聞的火藥味

抽身南下的少年抱一只紫紅皮的籃球

再次成為我的秘密

那時。他是我的戀人，現在

是我的孩子

黃河大橋

不能赤腳

走一走淤泥，沉沙，白草

不能在淺水區

曬一曬太陽。不能

像一頭啃草根的老黃牛那樣

繞開塌陷

都說我是中原人

是大河人

我的娘家在下游

我的婆家在上游

我已經習慣橋的速度

車輛的速度。習慣座位上那團

抱緊在懷里的憋屈

和粗枝大葉的張望

秋天的水長，水靜

水是一片

帶茬口的爛紅銅。夕光變成浮塵

碎在河里。水面

也是碎的

是動的。是震動

是波。是折段。是香燭尖上

彈跳著的明和滅

我輕輕嘆息。花園口

花園口，我要你開大朵的鮮花要你留住

北岸的糧食。

菊花的香氣

我喜歡菊花的香氣

大于菊花本身。如果我能閉眼

我將用額頭去撞擊

那一大塊一大塊隆起的山坡。這向陽的

沾滿露水的城堡

我希望我瞬間頭破血流，傷風七日

沒有人能占領你

你沒有敵人，沒有黑夜

沒有箱。只有我

一個乞丐，在農歷九月

借一只長滿鋼針的老蜜蜂，泅渡還魂

返青

窗簾在針尖下返青

拖鞋在床前返青

枕頭在一根白發下返青

愛人，你在我的一件老紅襖里

孤獨地醒著

母親在外祖母墳前

啊啊啊荒涼地哭泣

雪在雨水里返青

嘴唇在鏡子里返青

美人從墻壁上塌下來

雨水在屋脊上返青

屋脊在煤油燈下返青

愛人，你在我的皮膚上返青

在我的額頭返青

我是你從棉襖上撕下的一塊補丁

現在整個麥田高起來

（選自《九月詩刊》《綠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