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的選擇

傍晚，范華躲在樹后朝村頭那兩間瓦房偷窺了好一陣子。炊煙和燈光都從窗子透散出來，他確定屋子里只有母子兩人的時候，他拖著疲憊而饑餓的身子最終敲開了那間屋子的大門。

開門的是那十歲左右的孩子。他看見范華驚恐地躲到母親背后去了，婦女卻壯著膽子問他有什么事?!他說歇歇腳討口水喝，又編了一個美麗的謊言：他的老家也在南方這一帶，二十多年前他很小就跟父母去了北方，一直沒回來過。這次是回來尋根，可剛下火車錢包就被偷了。現在身無分文，而家鄉變化太大，找了兩天還是沒有著落……盡管他編得生動感人，可他最大奢望也只不過想求得一碗水和一碗能下肚的食物罷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婦女熱情地把他讓進屋，還讓他與家人在同一桌子上吃喝。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暖流，對她又敬又謝。婦女卻善解人意地說：“誰能保證在外沒個難處呢?!”范華聽了更是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言談中，范華了解了這個家庭的境況：婦女叫桂花，村里人都叫她桂花嫂，家境十分艱難；上有患病在身的婆婆躺在床上，下有兒子蘇小順在上學：二年前，公公和丈夫都先后去世，全家生活重擔都壓到她身上，真難為她了。她模樣俊俏，為媒者甚多，但她一直沒松口。她說她要給老人養老送終，要把孩子撫養成人，以慰藉公公和丈夫的在天之靈。東方女性的傳統美德在她身上得到了集中體現，像這種為人媳、為人妻、為人母的完美女性，眼下恐怕打燈籠也難找了。范華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在這窮途末路之時能遇上她而身感慶幸，對她的人品、美德又贊不絕口；如有可能，他真想幫她做點什么!

一頓飯之后，母子倆不把他當外人了。桂花進進出出地忙碌著，范華在教蘇小順玩下棋。突然，聽得“砰”的一聲悶響，范華“嗖”的一下猛然站了起來，他警覺地看看，原來是個蘋果掉在了地上。桂花和蘇小順不知發生了什么，都驚愕地望著他；桂花緊張地問：“怎么啦?!”范華摸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沒……沒什么!站起來想伸伸腰!”桂花“哦”了一聲。輕快地笑了。桂花洗了蘋果，給范華和小順一人一個。小順饞饞地咬了一口說：“叔叔，我能吃上蘋果沾你的光了。平時我媽可摳門，老說好東西要留給奶奶吃，我們能吃的時間還長著呢!”范華摸著小順的頭笑了笑，心想：多么天真的小孩，多么孝順的媳婦啊!突然他想到今生今世自己不能再給年邁的母親盡孝，心里就一陣絞痛，內疚的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突然，內房“啪”的一聲脆響，如爆竹爆炸一般；范華驚得面無顏色，一轉身，扎了個防范的架勢。桂花叫了一聲：“媽，您怎么啦?!”她急忙走了進去，一會兒她轉出來說：“對不起!剛才是我婆婆不慎把玻璃杯掉地上了!”范華終于不好意思地喘了一口粗氣。桂花卻沒在意；只見她嘆了嘆氣說：“婆婆剩下的日子恐怕不多了。醫生說她患的是尿毒癥，要想治好必須換腎，換腎得十幾萬吶，上哪去找這么多錢?!”說著她又悲傷地哭起來，范華也不禁賠了一掬淚水。他想了想。要求見她婆婆一面。她把他引入內房，他見老人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他向她問好后。她有氣無力地問：“娃……吃了嗎?”他點點頭，可不爭氣的淚水卻像斷線的珍珠般落了下來：因為他見到她就像見到了自己母親一樣。他安慰了一番老人就匆匆走了出來。這一瞬間，他心里突然作了個重大決定：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一定要幫幫她們!他對桂花說：“嫂子，你好心有好報：你為婆婆治病的錢，一定有辦法弄到的，請你放心!”桂花聽得云里霧里，不知所措。

范華先到門外用手機打了個電話，后轉回來把手機交給蘇小順，又向小順要來筆紙寫了些字：然后叫桂花找出一截繩子把他反手綁起來。桂花愣愣地瞧著他道：“你……你這是干什么呀?!”他叫她不要問，只管按他說的去做就是了。桂花不干；范華生氣地吼起來：只有這樣你才有錢給婆婆治病，你知道嗎?!在他的威懾下，她糊里糊涂把他綁了。與此同時，警車的呼嘯聲從遠方傳來，并且越來越近；沒多久，便見門外闖進幾名武裝警察，用手電在范華臉上照了照，隨即把他押走了。桂花與小順被搞蒙了，兩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一名警察拿過蘇小順的手機打開看了看問：“你叫蘇小順?”蘇小順答了一句“是!”警察又問：“犯人是你們綁的?”桂花誠惶誠恐地“嗯”了一聲。警察又問了些問題，然后留下一句：“你們為民除了一害，真的感謝你們!”便開車走了。整個晚上，桂花輾轉反側，通宵難眠：她在想一個百思不解的問題：這犯人怎么就那么傻呢?不僅不逃還要把自己綁了送上門去?!

翌日上午，一輛警車又來到桂花家門前，兩名警察把一大疊錢擱到桂花面前叫她簽收；桂花看得眼花繚亂，驚得瞠目結舌，半天也沒回過神來。警察一再解釋說是她應該得到的獎金，她才半信半疑地簽了字。送走警察之后，桂花還沒緩過氣來，蘇小順就從書包里拿出一張字條遞給她。

桂花嫂子：對不起!實話對你說，我就是全國通緝的殺人犯。我逃到這里已是兩天沒吃沒喝了，是你一家救了我，感動了我，讓我在走向死亡的最后一刻恢復了良知，找回了人性。俗話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我決定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做最后一件善事，以減輕我的罪孽。所以我以你們的名義報了案，并叫你們捆綁了我。因為捕捉我的懸賞金是二十萬，只要我被警方帶走，你們肯定能得到這二十萬。希望你用這筆錢盡快為你婆婆換腎治病吧!權當我給你婆婆、也如給我母親盡最后一點孝心吧!一個走向不歸路的殺人犯即日。

桂花看到這里，不知是悲是喜?!難以自控的淚水頓時汩汩而下……

責任編輯 張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