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記

[稽山中學]

幾乎沒有人不聽說過這個名字，幾乎沒有一個書店不陳列過他的書籍，幾乎每一層次的年紀中都浸透過他的名字。

魯迅。

有人說，魯迅的文章是犀利的，是醒世的，是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混亂時代，是用來清醒自己的。

讀他的文章，總是伴著疼痛，伴著一種身不由己的悲哀。

他的文字仿佛深深刻入木頭的精髓，讓人痛不欲生，忽然間又頭皮發麻，腦子里嗡嗡的回響，頭發都豎起來，好像有人在你昏昏欲睡之時，從天而降澆下的冷水，頓時萬分清醒，有的是自責與慌張。

又仿佛有千萬根針狠狠地刺入胸口，鉆心地疼，有千萬只蟲啃噬著白森森的骨頭，散了架子，張嘴卻喊不出聲。

在他的文章中，我看到了那些人。

每個人掛著無所謂的面孔，彎著無所謂的腰，咧著無所謂的嘴，聳著無所謂的肩，踢著無所謂的鞋。每個人朝向天空是同一個姿態，是同一種方向，是同一種表情。那天空，是陰陰的，無所謂的云。

他們都醉了，醉得丑態百出，原形畢露，卻還捏個酒杯，故作高潔與忠誠。

我還看到了另一群人，昂著高貴的頭顱，眼里心里都不屑，低低垂視人間，看著搖搖欲墜的人間，胸前的血綻放成一朵妖艷的花，腳下的緬懷已摔得粉碎，“瓊漿玉釀”傾倒了一地，在地上畫出一個奇怪的符號。

有人高喊，這個時代不需要魯迅，那些寧愿亡國不愿清醒的奴隸已消失，他們的尸骨化為塵埃，已落定。是啊，也許我們已沒有了那段恥辱卑賤的歷史畫面。沒有了一面卑躬屈膝地俯首稱臣，一面縮著脖子媚笑著企求食物：沒有亡國的麻木。是啊，這一切都寫進了歷史，塵封在了歷史的冰冷的地窖，淡化在人的腦海，但這并不意味著一切的結束，或者嶄新的開始。鮮血依然會浸透身體，同樣的言語，同樣的人種，笑的方式卻可以千奇百怪，虛偽或真誠，知識心的異同。在笑談人生死亡時，也許未曾想過自己，自己的心是否還在繼續跳動……

我并不認為魯迅是超人，或是一個偉人，他讓我們懷念的是：他可以清醒地看著整個世界，可以為我們還原那麻木的場景，讓我們的心開始刺痛，思想開始流淌，開始學會清醒。

其實每個世紀都有許多人在昏睡，都還不曾清醒，讀魯迅的文章，不只是看那些麻木的場景，更是找回自己的心，讓心重新跳動。

也許每個人都需要一個清醒記，使自己，可以在陽光灑下時，看著樹間的陰霾被金黃的光芒所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