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5月的一天,密西西比州際公路的一個小站上,一輛開往亞拉巴馬的長途汽車搭載了最后一名乘客后緩緩啟動。最后上車的乘客是個黑人,這在車廂內引起一陣不小的騷亂。
“嗨,黑鬼!”車廂后排的幾個白人青年站起來,沖著黑人乘客做著侮辱的手勢。仿佛習慣了他們囂張的挑釁,黑人乘客并沒有什么反應。他把手上的舊皮包放在地板上,拉住頂棚垂下的扶手,四處打量著車廂,似乎想找個空座。看到后排還有幾個位子,他拎起皮包,剛朝后面走了幾步就停下了:幾個原本坐在一起的青年見他過來就迅速分散開來,或躺或坐,把幾個空座全給占了。看到幾個小伙子捉弄這個黑大個,車廂里的其他乘客都哈哈大笑起來。
黑人乘客無可奈何地把皮包放回地板上,倚著門口過道里的欄桿閉上眼睛,好似真的打算就這樣站下去。“先生。”耳邊響起一個稚嫩的童音,不過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車上全是白人,沒有誰會和自己這樣的黑鬼說話。
當那句執拗的“先生”第二次響起的時候,他終于睜開了眼睛。是旁邊位子上的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藍色的眼睛盯著他,果真是在招呼他。“嗯?”黑人乘客低頭看著那個小家伙,沒必要和這小鬼糾纏太多,誰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要是以為自己好欺負也來奚落自己,就讓他好看。這樣想著,他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皮包。
“你要不介意的話,可以坐這里。”小男孩起身坐到鄰座母親的懷里,騰出了位子。車廂里一片嘩然,那是美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期之一,種族矛盾已經激化到不可調和的地步,猖獗的3K黨黨徒游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將每一個可以看到的黑人都當作他們的襲擊目標,就連那些同情黑人的進步人士也遭到報復和毒打。因為擔心會成為3K黨的目標,現在幾乎沒人敢在公共場合隨便和黑人交談,更別說讓位了。
黑人乘客盯著小男孩的眼睛,湛藍色的瞳孔沒有一絲的敵意。離伯明翰還有二百多英里,至少還得站五六個小時,也許真的應該接受他的好意,遲疑了片刻,黑人乘客還是坐了下來。
看到小男孩躲在母親的懷里偷偷地打量自己,黑人乘客勉強笑了一下,伸手摸了下小家伙的頭,“你不怕我嗎?”
“我怕你會拒絕我。”小男孩眨了眨眼睛說道。
黑人乘客稍稍愣了一下,剛想說些什么,但看到小男孩的母親緊張地把兒子摟在懷里,似乎生怕兒子再亂說話,于是識趣地閉上了嘴,失神地望著擱在腿上的皮包。過了幾分鐘,他把那個鼓囊囊的皮包放到地上,靠在座位上睡著了。
汽車剛剛到站,黑人乘客就迫不及待地起身拉開車門,很難想象一個剛睡醒的人精神那么好。然后,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黑大個剛下車,就被旁邊沖過來幾個大漢不由分說地按在了地上。其中一個中年男子掰開黑大個的手,奪過那個皮包,拉開鎖鏈看了看交給了一旁的同伴。
在乘客們驚恐的眼光中,中年男子走進車廂大聲宣布:“公民們,不要緊張,我們是伯明翰警局的警察,不是什么歹徒。”看到他手中的警官證之后,車廂里的乘客們這才松了口氣。
原來,最近幾天聯邦調查局接到匿名者的舉報電話,聲稱黑人中的激進派別已經著手準備在南部地區制造一系列的恐怖襲擊,作為對一個月前種族主義者暗殺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的報復。
“你們都無法想象自己有多危險,”中年警官指著同伴手中的那個皮包說道,“整整超過30磅的烈性炸藥!上帝保佑,兇徒居然沒有按照約定引爆炸藥。如果不是他怕死,那就是路上發生了什么事,才讓這個心存死志的家伙改變了主意。”
所有乘客都望著門口座位上的那對母子。年輕的母親噙著淚水親吻著兒子的額頭低聲說:“親愛的,你救了所有人。”
(摘自《格言》2007年23期邵利忠推薦)
責編/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