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持著刀子,夾著細雨。天空一派陰霾,梅影的心里,盛滿了希望,她穿著一件火紅的羽絨服,像一只雀躍的小鳥。
從郵局出來,梅影雙手藏在衣服里,交叉緊抱著。小鎮就一條街,到信用社就一小段路,沿著街道兩邊的屋檐,可以避免被雨淋著。街上的行人不多,但屋檐下看起來人還不少,中間的街道,顯得空落落的。梅影緊捏著一疊厚厚的鈔票,手心熱得冒汗,她選擇了冒雨穿行。
信用社位于街尾,不愧為金融單位,是小鎮的標志性建筑。梅影埋著頭,“噔噔噔”地沖了進去。她猛地抬頭,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覺地打了個冷戰。她抽出左手,拍了拍頭上和身上的水滴,轉過身體,退到了門口。梅影發現,信用社上班的只有一個工作人員,這人身材魁梧,絡腮胡子,滿臉黝黑,充滿恐怖。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營業員,一個是儲戶。梅影在腦海里不斷地假設可怕的后果,眼前這個相貌兇惡的人,不斷地讓她身體降溫。
梅影想,如果把錢給這人,他不承認收了錢,或者不承認收了這么多,她一個弱女子,沒有任何人佐證。拿他怎么辦呢。這一萬元,是在外打工的老公,一整年節省的血汗錢啊。老公在電話中說,工錢,老板一直想拖著,他纏著老板不放,說家里年關了急需錢,老板走哪他跟哪,有兩個晚上,他在老板的門外守了通夜。老板被他纏得沒辦法,給他結清了工資叫他趕快走人。老公說,他要另外去找工作,春節回家的人多,找工作要容易一些,加上火車票不好買,又特別貴,今年就不回家了。
梅影緊了緊衣服,捏錢的手緊繃繃的,冒著冷汗。她不停地向門外張望,希望有人進來,有人見證她存款。終于,梅影雙眸發亮,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了信用社。怎么一個人上班呢,是不是想當先進啊?這人一進門就和營業員打招呼,樂呵呵的,很是親熱。營業員說,他們開年終總結會去了。今年又掙大錢了哈,信用社的門隨時為你敞開著,歡迎你多存點票子。年輕男子揚了揚手中厚厚的一疊鈔票,笑著說就這一點點。
梅影準備跟在男子后面去存款,但轉瞬之間,她又停住了腳步。她想,年輕男子和營業員那么熟悉,如果他們合伙欺騙她,她一個弱女子,即使有天大的道理,哪說得清楚啊。
短暫的猶豫,年輕男子已經辦完了存款手續,吹著口哨走向了門外。梅影想到孩子在家等著她做午飯,來來回回在門口轉著圈。雨越下越大,梅影希望再有人進來。哪怕就是營業員的熟人都可以。
“大姐,你沒帶雨傘吧,這雨一時可能不會停哦。”梅影轉過身,對營業員勉強一笑。營業員滿臉堆笑,接著問梅影是哪個村的。然后起身到里屋,拿出了一把雨傘。
“大姐,你躲著不是辦法,這傘你拿去用,改天給我帶來就是了。”
梅影連聲說著感謝,接著囁嚅著說要存款,聲音小得像蚊子,
營業員打著哈哈說,大姐,你怎么不早說啊。
紅云爬上了梅影的臉,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