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萱活著，“超級瑪麗”還會歌聲再起嗎

韓萱和羅驚是來自武漢的兩個青春少女，熱愛音樂的她們成立了“超級瑪麗”組合。2006年3月1日，她們不幸在北京朝陽區(qū)租住房內發(fā)生重度煤氣中毒，成為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這一事件，曾經是眾多媒體關注的焦點。如今，近兩年的時間過去了，羅驚已經遺憾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而韓萱似乎也完全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她在哪里？她現(xiàn)在還好嗎？她恢復健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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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本武漢的刊物，生長于武漢的“超級瑪麗”一直是本刊關注的對象，這段時間以來，很多牽掛著韓萱的熱心讀者，紛紛來信來電向我們詢問她的情況。2007年11月初，記者帶著所有人的關心和問候，采訪了韓萱一家人。在他們臨時租住的簡陋小屋里，韓萱的爸爸媽媽坐在女兒身邊，一人握著她的一只手，細數了災難發(fā)生后，這一路上的苦痛和折磨，溫暖和感動……

噩夢降臨，

青春美少女墜入黑暗深淵

對韓萱的父親韓洪震來說，有兩個日子是那么刻骨銘心。一天是最熱的日子，熱得他想起來就全身沸騰。另一天是最冷的日子，裹挾著凄厲黑暗的風，瞬間吞沒了他的幸福……

第一個日子，是2005年7月18號。那天，在烈日炎炎的武漢街頭跑了幾家音像店，韓洪震終于在青山區(qū)紅鋼城新華書店里找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東西——女兒韓萱和她好朋友羅驚的新唱片！韓洪震激動不已，一口氣買下了店里所有的存貨，看著銷售員不解的眼光，他挺直了腰板，響亮又自豪地說：“這是我女兒的唱片！”

那一刻，韓洪震是如此驕傲的一個父親啊。他為女兒韓萱感到驕傲，北漂了兩年，沒有受過任何專業(yè)音樂訓練，憑著天賦和努力，她真的闖出來了！雖然，囊中羞澀的他們?yōu)榇硕盅悍孔樱瑑A家蕩產，可是，作為一個父親，能夠幫女兒圓夢，所有的付出都成了幸福。

接下來，從韓萱那里不斷傳來好消息，唱片的銷量不錯、主打歌曲在各大排行榜上取得了好名次、要與寰宇唱片公司正式簽約了……韓萱在電話里說：“爸爸，等我掙到了錢，第一件事就是給媽媽治病，然后就把咱家的房子贖回來！”韓洪震笑呵呵地應著，滿心感動。

可是，2006年3月2日早上的那個電話，徹底擊碎了原本美好的一切。電話是女兒在北京的好友打來的：“韓伯伯，您快來北京！韓萱煤氣中毒了，正在搶救……”短短的幾句話，讓韓洪震瞬間像是墮入冰窖，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緊急籌來一些錢，瞞著體弱多病的妻子孔愛華，一個人匆忙飛往北京。在北京健宮醫(yī)院，他看見的是最可怕的一幕：一個女孩面無血色地直挺挺躺著，嘴上戴著呼吸機，床邊擺滿了各種監(jiān)護儀器……這是愛笑愛跳的韓萱嗎？這是自己那個青春美麗的女兒嗎？韓洪震幾乎走不動了，他一步一挪顫抖著走到床前，看見熟悉的眉眼，只覺得眼前一黑，抱著女兒痛哭失聲。

醫(yī)生對韓洪震說：“兩個女孩已經深度昏迷，大腦重度損傷，韓萱的病情相對來說更重一些，隨時有生命危險。就算度過危險期，最好的結果也是植物人……現(xiàn)在，是繼續(xù)搶救，還是放棄？”醫(yī)生的話，在北京初春的寒夜里冰冷如鐵，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下下地砸在韓洪震的心上，一向剛強的他，“撲通”一聲跪在了醫(yī)生面前，泣不成聲地喊著：“醫(yī)生，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救我的女兒！她還不滿20歲，我只有這一個孩子，她還不滿20歲啊……”

那一夜，對韓洪震來說是如此漫長，他寸步不離地守在搶救室的門外，瞪大了眼睛看著醫(yī)生護士們進進出出。第二天是個大晴天，太陽很早就出來了，北京的街頭開始車馬喧囂，一夜未眠的韓洪震搖搖晃晃地走出醫(yī)院，他看到太陽是黑色的，天空是灰色的，街道扭曲變形……他眼里酸澀，知道有些事情從這天開始徹底不一樣了。

韓洪震打電話通知妻子孔愛華趕了過來，媽媽一看到女兒成了這樣，頓時暈倒在地。韓洪震抱著妻子坐在走道里，忍不住地哭，等她醒過來，他擦干了眼淚，說：“我在醫(yī)院旁邊已經租好了一個地下室，你去買點東西吧……女兒需要我們，再哭也幫不了她。”那一刻，他是一個男人，是一個丈夫，是一個父親，他必須扛起他要扛的一切！

親親女兒，

爸爸一定要救你！

接下來的日子，對韓洪震來說，是一段忙碌到沒時間睡覺、沒時間吃飯、沒時間悲傷的生活。

韓萱的氣管被切開，住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韓洪震和妻子孔愛華輪流守在女兒身邊，要隨時留意她的呼吸，一聽到不順暢的異聲，就趕快用吸痰器吸走她嘴里的痰；每隔一小時要幫她翻一次身，給她拍背，給她全身做按摩，在她耳邊不停說話;女兒只能用鼻飼管進食，要給她不斷地注入各種新鮮的果汁和高蛋白食物……

再苦再難，韓洪震和妻子孔愛華都不覺得累，可是，另一個沉重的壓力，像大山一樣壓得他們抬不起頭來。那就是，錢！韓洪震是青山區(qū)糧食復制品一廠的留守人員，月薪不過一千多元，妻子孔愛華多年前就已經下崗，多年的神經性耳鳴折磨著她，可她一直不舍得花錢治療。為了幫女兒出專輯，他們早已一貧如洗。可是，韓萱現(xiàn)在每天的治療費用就超過5000元。錢，對韓洪震來說忽然成了一種有魔力的東西，因為每一元錢，用在女兒身上，可能就是維持她生命繼續(xù)下去的每一秒鐘……

一向剛強的韓洪震拋下臉面，四處借錢，親戚朋友籌措來的幾萬元錢好不容易幫韓萱撐過了半個月。眼看著韓萱就要陷入被迫停藥的絕境，更多有愛心的人們站出來了。2006年3月26日，北京演藝界和武漢演藝界先后組織了“拯救超級瑪麗”大型募捐義演，武漢市拍賣行業(yè)協(xié)會也組織了一場慈善拍賣會，韓萱的同學也從四面八方趕來捐款……各種募捐義演分別為韓萱和羅驚各籌資十多萬元。

無數好心人的援助之手，讓韓萱的治療得以繼續(xù)。可是，雖然醫(yī)生診斷韓萱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她卻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她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沒有意識，沒有反應，沒有表情……

植物人!這種說法是如此殘忍，韓洪震不相信自己曾經鮮活靈動的女兒，會完全跟一棵樹、一株草、一朵花劃上了等號。在他的心里，女兒是被困在了一個銅墻鐵壁的世界，那里冰冷，黑暗，如萬米深海的海底一樣寂靜無聲。女兒一個人呆在那里，她孤單、寂寞、害怕，她想早點走出來，她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摸索著，想在黑暗里找到出口，她哭喊著，爸爸救我，爸爸快來救我！

這樣的想象，每每讓韓洪震心如刀絞，再沒有什么比這個更折磨一個父親了！他覺得自己真的能聽到女兒在喊，他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在女兒耳邊喊著她的名字，說：“乖女兒別怕！爸爸在這里！”他學會了唱女兒專輯里的每一首歌，聲音沙啞了，還是一首接一首唱著。他堅信這樣的呼喚有一種力量，能夠幫助女兒在黑暗的世界里找到一扇門，再用盡全力把它推開……

2006年5月的一天，韓洪震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女兒睜開了眼睛！他激動得全身發(fā)抖，沖到辦公室叫來了醫(yī)生，但經驗豐富的醫(yī)生告訴他，這并不意味著韓萱醒過來了。隨后她的腦部CT也證實了醫(yī)生的結論，韓萱清醒的希望仍然非常渺茫。

這個結論，讓剛剛看到一線希望的韓洪震夫婦受到了沉重一擊！那天，韓洪震一個人呆呆地在醫(yī)院大廳里排隊交治療費用，大廳的電視里，恰巧在放一部電視劇，恰巧是植物人蘇醒的幾個鏡頭，只見畫面里的女孩先是小手指一動，然后眼角流下了一行眼淚，然后鏡頭一轉，她已經坐起來跟愛人緊緊擁抱在一起了……韓洪震突然發(fā)出了空洞的笑聲，回過頭，他對后面的一個陌生人說：“電視里都是假的！”

旁人不解地看著他，看著這樣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笑著笑著，突然蹲在地上痛哭失聲。

那一瞬間，韓洪震打消了所有的幻想，輪到他交費時，他留下一點點生活費，然后把手里所有的錢全交了進去。他清醒地認識到了，女兒的病，是一場漫長的持久戰(zhàn)，是一座他現(xiàn)在根本望不到頭的大山，而作為一個父親，他別無選擇，哪怕耗盡他后半輩子所有的金錢、時間和精力，他也必須奉陪到底，永不放棄！

愛無止境，

讓我們一起來打造生命奇跡

在醫(yī)生的科學治療，和韓洪震夫婦的精心護理下，韓萱的情況出現(xiàn)了一些可喜的變化。她恢復了正常的月經，醫(yī)生說這標志著她的下丘腦功能得到恢復。當父母深情呼喚她的時候，當聽到自己的歌曲時，她會忽然流下眼淚……

韓洪震為此而振奮不已，他查閱過大量資料，知道對韓萱這樣的植物人來說，最初的恢復階段是“怕笑不怕哭”，如果總是在傻笑，說明腦細胞已經嚴重受損，即使清醒過來也會是一個癡呆癥患者。現(xiàn)在女兒的狀況，都是一些可喜的信號。

可是，殘酷的現(xiàn)實擺在眼前，在北京僅僅5個月的時間里，韓萱的醫(yī)療費就花去近40萬元。現(xiàn)在，他們沒錢了。

韓洪震決定帶著女兒回家鄉(xiāng)設立家庭病房。臨行前，他把醫(yī)生的囑咐認真地記在了筆記本上:堅持不用抗生素;注意衛(wèi)生，科學配餐;食管每天用生理鹽水消毒;加強按摩和呼喚……韓洪震把每一個字都記在了心里。他知道，設置家庭病房，自己更是女兒惟一的依靠了。

2006年8月28日，韓洪震夫婦帶著女兒坐火車回到了武漢，他們事先聯(lián)系好了一輛救護車等在站臺上，接到他們后立刻就駛向醫(yī)院檢查。在一個路口遇到紅燈，車停了下來，韓洪震望向窗外，一家餐館的招牌闖入他的視線，刺得他心里一痛。

他還記得，半年前，女兒在家里過完春節(jié)，正月十五那天離開武漢去北京。一家三口打的去火車站，韓萱要求坐在爸爸媽媽中間，親熱地一手挽著一個，唧唧喳喳說個不停。經過這個路口時，也是遇到了紅燈，韓萱看見了旁邊一家掛著“香辣蝦”招牌的餐館，突然大呼小叫起來：“哎呀，我這次回來怎么忘了吃香辣蝦了？在北京可饞這個了!”韓洪震聽了，笑呵呵地說：“那好啊，等你下次回武漢，爸爸就帶你來這里吃，讓你一次吃個夠……”

同樣的城市里，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一家三口……言猶在耳，可是，一切怎么都變成了這樣？

韓洪震抹去涌出的眼淚，清了清喉嚨，俯身在女兒的耳邊說：“萱萱，我們回武漢啦！你不是想吃香辣蝦嗎？我們說好了啊。快點醒過來，快點站起來，爸爸等著你呢！”話音未落，車上的所有人都泣不成聲。

在醫(yī)院住了幾天后，韓洪震把韓萱接回了租住處。房子不大，看上去值點錢的東西都是好心的房東主動留給他們用的，妻子孔愛華把向陽的那個房間收拾了一下，作為韓萱的家庭病房。她的床邊斜放著一臺電視機，會經常放她的歌碟，床正對面的墻上，掛著韓萱以前最喜歡的一幅照片，那是當年北京申辦奧運成功之后，鐘愛體育的韓萱激動不已，去影樓拍了這張照片。照片上的她，額頭和臉頰上都貼著國旗，手里還舉著奧運五環(huán)旗，笑得又開心又調皮，旁邊還有四個大字：我們贏了！韓洪震把這張照片放得很大，讓韓萱一睜眼就能“看”到。他還會絮絮叨叨地給女兒講述這張照片的來龍去脈，最后一句總會威脅她：“……奧運會都快開始了啊，小懶貓，再不起來可看不成啦！”韓萱狀態(tài)好的時候，可以清晰地用“噢”做出回答！這簡單的一個音節(jié)，在韓洪震夫婦聽起來簡直如同天籟，他們對女兒的恢復越來越有信心。

2006年10月15日，是韓萱20歲的生日。誰也沒想到，就在凌晨兩點，韓洪震接到了羅驚父親打來的電話，說羅驚走了……韓洪震大吃一驚，立刻趕往了醫(yī)院。看著悲痛欲絕的羅驚父母，看著白布蒙上羅驚的身體，他突然又痛又怕。

那天深夜里，韓洪震從漢口的醫(yī)院走回了青山的家，漫長的路，他一個人邊走邊抹著眼淚，他需要這樣一個方式，來消化這突然而至的噩耗。羅驚的死，帶給他鋪天蓋地的恐懼，因為女兒韓萱的身體狀況當初比羅驚更嚴重，如果，如果……他怎么敢去想那可怕的結果？！

百密一疏，2006年12月初，韓萱還是發(fā)生了一個小意外。那幾天，天氣非常冷，為了節(jié)省電費，韓洪震沒敢開房東留下的空調，只能給韓萱蓋厚一點，還放了兩個熱水袋在她腳邊。可是不知怎么的，熱水袋漏了，等韓洪震發(fā)現(xiàn)時，韓萱的腳已經被燙了兩個大水泡……雖然韓萱不會疼，不會痛，可韓洪震還是難受得直掉眼淚。他真想給自己兩個耳光！他覺得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才讓女兒憑空又多了一樁折磨，多了一份危險。

從那以后，韓洪震夫婦更加精心地照顧著女兒，他們的堅持有了回報。2007年春節(jié)前，韓萱成功地拔掉了咽喉部的金屬插管，可以自己吐痰出來了。2007年6月，韓萱拔掉了鼻飼管，可以吃流食了。她的表情也越來越豐富，有時候，韓洪震夫婦故意逗她，說韓萱不漂亮了，她就會生氣地皺起眉頭；而韓洪震給女兒講相聲段子時，韓萱竟咧著嘴笑了，笑聲里已經有幾分女孩子清脆嬌柔的音質……

醫(yī)生說，韓洪震夫婦已經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跡，但接下來，比意識恢復更困難、更復雜的是功能恢復……現(xiàn)在，韓洪震夫婦每天都要帶著韓萱去漢口一家醫(yī)院做康復治療，每天上午從家里出發(fā)，揣著一袋子饅頭，就是他們的午餐，一直到晚上七點才結束，風雨無阻。這樣的治療對韓萱來說是如此重要，半年時間里，她在醫(yī)護人員的幫助下，竟然可以站立起來了……韓萱的變化，讓韓洪震夫婦越來越有信心。可是，迄今為止，他們已經花費了六十余萬元，現(xiàn)在韓萱的病情每月仍然需要一萬余元治療費用，錢在哪里？韓洪震一籌莫展。

為了省下每一元錢給女兒治病，韓洪震夫婦把自己的生活標準降到了最低，每天每頓都是饅頭和咸菜，有人看他們太苦，勸他們放棄，以免最后落個人財兩空。韓洪震不急不惱，慢悠悠地說：“我女兒還活著，對我來說就已經贏了！這比什么都重要，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的，韓萱活著，“超級瑪麗”就活著，我們期待著會在不久的明天，聽到“超級瑪麗”的歌聲再次響起……這是韓萱父母的期盼，也是每一個善良人的期盼！

采訪后記:

采訪那天，房間里一直放著韓萱的歌，在那樣青春動感的旋律里，她曾經仰著一張美麗的臉盡情地歡笑、旋轉、飛舞。現(xiàn)在聽起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悲。這個21歲的女孩，原本正走在最美麗的季節(jié)，最鮮艷的時光啊……可是，面前的她，只能靜靜地躺著，像一個小嬰兒一樣，重零開始，走自己已經鋪滿了荊棘的人生。

我們，能為她做點什么呢？

韓洪震的電話是027-62117225，韓萱在電話這頭，等著你的聲音喚醒她的耳朵，等著你的手溫暖她的心！

(采訪中得到了武漢市青山區(qū)婦聯(lián)的大力支持，特表示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