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河北省“兩會”期間,曾有一條提案引起軒然大波。有政協(xié)委員提出,“石家莊市”這個名字,與今天的社會發(fā)展、省會地位和人民需要已不相稱,需要改一個更加響亮、能承載省會文明和人文素養(yǎng)且耐人尋味的名字。對此,至今在網(wǎng)絡論壇上仍有許多人在討論。

一個城市的名字本來就是一個約定俗成的符號,大城市的市名通常還具有豐富的歷史底蘊。它體現(xiàn)了這個城市的來源、這個城市的風貌,時間一久,作為城市的名字也就自然響亮了。例如“上海”本來是一個東海邊漁家小鎮(zhèn)的名字,由于它從近代以來的發(fā)展速度很快,今天在全世界都非常響亮。而現(xiàn)今位于松江的華亭當時比起上海有名得多,從字義來說似乎還頗富意蘊,但由于它在歷史的長河中落伍了,這個漂亮的地名在當代人中反而知者甚少了。今天,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根本不管上海這個地名最初的意思,無論是中文的“上海”,還是英文的“SHANGHAI”,乃至其他文種中的寫法,它就是一個現(xiàn)代中國國際城市的響亮名字。同樣,石家莊只要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地位、在國際社會中的地位引起注目,這個地名自然也會響亮起來,而它字面上的意思反而會被人們淡忘。
從大的方面說,一個城市的許多輝煌人物和歷史遺產(chǎn)正是通過本身的地名承載的。一個地名已經(jīng)凝聚了歷史的精華,匆促一改就將歷史改沒了。更何況,現(xiàn)代很多的城市名字,都是在書報雜志、飛機航班、鐵路航線長時期用慣了的,約定俗成上百年甚至幾百年。在今天這樣一個信息發(fā)達、流通頻密的現(xiàn)代社會,任何一個地名一改動就容易攪動全局,引起從上到下的忙亂。
以前的封建時代,帝王們隨心所欲,倒是有經(jīng)常要改個地名來彰顯政績,或者樹立威望的習慣。有的時候基于所謂帝王的名諱問題,也要改地名以免與自己的名字相沖。例如武則天小名華姑,因避名諱,改華陰縣為仙掌縣,改華容縣為容城縣,改江華縣為云漢縣。乾隆皇帝也喜歡改地名,不過他們改的還都是小地名,對于全局的影響倒也不大,而且隨著他們的“駕崩”,這些地名常常又被人們自然改回來了。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也有過改名的高潮,江蘇昆山有個千墩,顧炎武的家鄉(xiāng),在當時被改成了千燈。“千墩”本是一個有豐富歷史內涵的地名,據(jù)漢代《吳越春秋》記載,古吳地有三江,吳淞江畔有土墩999個,而昆山南30里有一高土墩,故以“千墩”名之。在“文革”初期,有人認為“墩”字有“四舊”的味道,就把它改為“千燈”,據(jù)說這樣還有明燈指方向的寓意。但這樣一改,就把具有歷史意義的地名改掉了。今天為了要讓“千燈”之名合理化,當?shù)鼐尤贿€從北京一位搜集燈盞的教授手中買下千盞古燈,成立了一個千燈博物館。這樣一個博物館,未免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倒是人們再也無從了解“千墩”那古遠的歷史含義了。

一些地方現(xiàn)在熱衷于改名,當然不是為了“革命”,而是為了獲得更大的經(jīng)濟效益。黃山出名了之后,旁邊的古老小城屯溪就變成了黃山市,以前的那些屯溪歷史也就隨之而成為過去。世界上當然知道黃山的人比知道屯溪的人多,但是屯溪自有它的歷史價值。按著一些力主改名者的思路,原先作為小漁鎮(zhèn)的上海,現(xiàn)在已成為國際上著名的城市,是不是這個名字也有點不符合國際潮流,無法承載這個大都市的內涵呢?接下來,不僅青島要改,因為它只是一個青黃不接的小島,深圳也要改,因為它像個小漁村,這都與這些城市今天的地位完全不相稱。
我看,提出改城市名字的人,本身就底氣不足,只是希望以改名來求發(fā)展,而不是立足本身的經(jīng)濟環(huán)境,扎扎實實地做好工作。這情形就像現(xiàn)在很流行的所謂“姓名學”,有人在股票上老是賠錢,或者在感情生活上不如意,于是便疑惑是不是自己的名字不好,于是希望把父母起的名字改動一下,以圖個好命。但是我們知道,這些人改了名后,他們的祈愿并沒有實現(xiàn)。
由此來看,城市改名,實在是一件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賠本買賣,它也許讓一些人看著順眼了,卻割斷了現(xiàn)實與歷史的血脈,往往會導致這個城市元氣大傷。 (責編: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