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在我的朋友圈里，小林和小許是很幸福的一對。他們結婚已經快5年了。從談戀愛起，兩人關系一直很好，幾乎沒有吵過架。兩人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下了班一起去吃西餐或是韓國菜，然后上電影院感受視聽震撼或是到咖啡屋品嘗溫情和浪漫。每逢情人節、圣誕節、對方的生日等，兩人還要互贈禮物。小林送給小許的鮮花。累積起來足可以開一家小花店。當然，這些都是很花錢的，但是小林和小許所在的公司效益很好。兩人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足夠一個農民家庭干上一年。所以，雖然這樣的生活方式很奢侈，但是他倆覺得這樣更能體會到彼此的深情和浪漫，花錢也是值得的。

小林和小許收入高，感情又好，我們都很羨慕他倆，都說他們是我們這群人里面最幸福的一對。然而前不久，兩人卻協議離婚了。

我和幾個朋友都感到很奇怪。一天。我們把小林約出來，百般追問之下，他才說出了其中的緣由。

他倆的不和是從“五一”節后開始的。當時，兩人所在公司對面又開了一家生產同一產品的新公司，打破了他們公司在當地的壟斷地位。新公司采取低價銷售的策略，很快就搶走了老公司很大一部分客戶。迫于無奈，公司老板只好跟著降價。兩家公司你來我往，產品價格就像失事的飛機——一路狂跌。

公司的效益大不如前，小林和小許的收入也隨之銳減。他倆下班之后再也不敢去看電影、喝咖啡了，就連菜也是自己買了回去做。

小許已經多年沒有做過菜，切菜的時候不小心把指甲切去了一小塊。雖然沒有傷到肉，還是將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想著自己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吃現成的。現在卻要勞神費力親自去做，心里委屈起來，真想把菜刀扔掉不做了。但想到下午還要上班，而且肚子也餓得“咕一咕”直叫，小許只好忍著眼淚草草把菜做完。

吃飯的時候，小林吃了一筷子菜就皺起眉頭——以往都在外面吃大餐，好滋好味的，如今這樣的粗茶淡飯實在是人不了口。小林皺眉頭只是一瞬間的事，但恰恰被小許瞧在了眼里。

正是一肚子委屈的小許立即上了火，用筷子敲打著飯碗說： “嫌不好吃是不是?”

小林說：“不是。”

小許說：“不是?不是你干嗎皺眉頭?” 小林不吱聲，繼續用筷子扒飯。小許更來氣了，把筷子一扔，說：“自己不做，還要嫌人家做得不好吃!你去外面問問，現在哪家不是男的做飯?只有我才會像丫頭伺候主子一樣伺候你，還不知道好歹……”

此話一出，小林再也忍不住了，把碗“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說：“你有完沒完啊!”

小許見小林朝自己發火，立即委屈地哭泣起來，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從臉上往下滾，“啪嗒一啪嗒”掉在桌子上。

她一邊哭泣一邊埋怨：“你真是沒有良心，人家切菜的時候切到了手，你也沒來關心一下。做好了菜你還嫌不好吃，還要朝我發火……”

小林見小許哭泣，心早就軟了下來。走過去摟著她的肩膀，又是哄又是勸，小許這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這是兩人多年以來的第一次吵架。冷靜下來后都覺得為了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很不該。也沒有必要。畢竟兩人這么多年來一直都很恩愛。兩人也都在心里暗暗發誓，以后決不再為了這樣的小事慪氣、吵架。

然而生活里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又多又煩人：工作了一天，饑腸轆轆回到家里，還要去生火做飯；吃完了飯，還要洗碗，收拾衛生；也不能像以往那樣去看電影或者喝咖啡了，只能對著電視，看那些又臭又長的肥皂劇。覺得生活一下子沒了滋味兒；朋友來電話邀約周末去旅游，自己為了省錢不敢應約，只好待在家里呼吸沉悶的空氣，看著蒼白的四壁，想著朋友們正在青山綠水間賞心悅目，心里酸得差點生出醋來……

小林和小許為了這些事兒心情苦悶。一言不慎就會大吵起來。到后來，吵架成了家常便飯，兩人的感情就像跌進了冰窖。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月前他倆的生活曾經是那樣溫馨、浪漫，沒有一絲風雨。

轉眼間，小許的生日到了。往年，每逢這一天，小林都會送她禮物，或是項鏈，或是首飾，或是衣服。今年，眼看著生日就要過去，小林還沒有一點動靜。小許忍不住了，冷冷地問道： “你大概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小林反問：“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許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今天是8月18號，你不會連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吧?”

小林猛拍一下頭。說：“糟糕。我可真忘了!”

小許冷笑著說：“我看你是故意忘的吧?你早就對我沒有感覺了，對我厭惡了。你厭惡我就明說呀，何必憋在心里!”說著說著，小許就拔高了聲音的分貝。

小林立時大怒，屁股下面就像安了彈簧，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吼道：“你是成天沒事兒尋著吵架是不是?”

小許也從沙發上彈起來，尖著聲音說：“是!我是成天沒事!我一個女人成天沒事我說得過去!你一個大男人，天天像個烏龜一樣窩在家里，算什么?你一個大男人賺得比娘兒們還少，你不羞我還替你羞呢!”

小林氣得臉色發青，嘴唇直打哆嗦，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吼道：“是，我是沒有本事。我沒有本事你干嗎跟著我?你去外面找別人去啊!”

小許說：“去就去，誰稀罕你呀!咱倆這就離婚!”

小林說：“離就婚。誰要是不離婚誰就是王八羔子!”

這是兩人最厲害的一次吵架。一連幾天，他倆沒有說過一句話，飯各吃各的，事各做各的，真像要離婚的樣子。

不久后的一天，小林一上班就聽說對面新開的那家公司倒閉了。那家公司新開張，在資金、客戶源、產品質量等方面都不及小林所在的公司，經不起低價競爭的折騰，很快就在競爭中吃了敗仗。

小林所在的公司效益又開始回升了，小林和小許的收入也恢復到了以往的水平。兩人為此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因收入下降使他們的婚姻幾乎走到盡頭，但畢竟沒有最后分手，兩人還有感情。對以后的生活又充滿了希望和期待。

一天下班后。他倆決定去吃韓國菜。還是那家餐廳，還是他們常坐的那張桌子。吃飯的時候，兩人卻沒有了往日的輕松和愉快，腦子里充斥的盡是兩個月來無休止的爭吵，席間每一句話說得都不對題，這頓飯在一片尷尬中草草吃完。之后，兩人又去了咖啡屋。咖啡屋里如過去一樣仍然充盈著優美的鋼琴聲和濃烈的咖啡香，小林和小許卻無法找到從前浪漫的感覺，他們這才意識到已經無法再回到從前了。一周之后，兩人平靜地離了婚。

聽完了小林的敘述，我們幾個都慨然長嘆，雖然婚姻離不開物質基礎，但完全建立在物質基礎上的婚姻也是非常脆弱的!

(壓題圖選自《飲食圖案集》)

(責編 江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