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動地”的手機鈴聲中。藏著令人動和敬重的力量!
福利工藝品廠來了一個跛子,叫王家有。王家有被安排到門衛(wèi)崗位上不久,大伙兒就發(fā)現他是個古怪的人。
王家有不僅腿跛,耳朵也聾,跟他說話,不大聲吆喝根本聽不見。既然有這個毛病,你就該把手機設置成震動模式呀,可王家有偏不,他不僅買了一部喇叭很響的手機,而且把手機音量調到最大,一來電話。手機就“嗷嗷”亂叫,誰要是恰好在他旁邊,肯定給嚇得心驚肉跳。大伙兒不是沒說過他,可王家有總是付之一笑,說他習慣了,還貌似歉意地說:“大家多包涵啊。”大家包涵你?你咋不包涵一下大家呢!漸漸地,大家也就懶得管了,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把他當一個怪人看待不就得了?
大伙兒容忍王家有的這個毛病。廠長劉大全卻再也難以忍受,7月底的時候,他怒氣沖天地把王家有開除了。原來。王家有竟把工藝品廠的一樁生意給毀了!
那天,福利工藝品廠來了個南方女客戶,劉大全特意早早站到門口迎接。人家是來考察工廠的,如果覺得滿意的話。有可能會給下一個很大的訂單。等了很久,女客戶的車終于來了,劉大全趕緊命令王家有開門讓人家的轎車進去。王家有手忙腳亂地把門打開,車到門前。那個女客戶卻下車了,跟劉大全握了握手,要步行進廠。這本來也不是什么意外,不料,這時王家有的手機卻突然“嗷”的一聲響起來。那個女客戶猝不及防,驚得一下子手捂心口癱倒在地——她的心臟病犯了!
事出突然,好在女客戶的司機知道老板身體有這個毛病,趕緊給她服了速效救心丸,然后發(fā)動汽車直奔醫(yī)院。經過醫(yī)生搶救,女客戶總算有驚無險,轉危為安,但這個變故顯然惹得她極不高興,康復出院之后,女客戶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取消了考察計劃,徑直走了。
劉大全得知消息,頓時暴跳如雷,把一腔怒火發(fā)泄到王家有身上,讓他支清工資趕緊走人。畢竟給廠里造成了損失。王家有也感到十分慚愧,他對劉大全說:“廠長,您能不能把那個女客戶的聯系方式告訴我,我跟她解釋解釋?”劉大全哼了一聲。道:“要是她想給這樣的機會,幾天前就早給了。用得著現在你提出來嗎?”廠長借口還有其他事情要辦。不容分說,把王家有攆了出來。
過了幾天。劉大全忽然接到民政局副局長周濤的電話。說馬上要過“建軍節(jié)”了,民政局要搞一次退轉軍人聯歡活動,王家有作為立過軍功的軍人,要特意邀請他參加。劉大全這才想起來。王家有進廠,當初還是周濤推薦安排的呢。當然,周濤也幫助他在稅費方面向有關部門爭取了一些優(yōu)惠。接完電話,劉大全有點犯愁了:周濤也是轉業(yè)軍人出身,性子火暴,點火就著,他要是知道劉大全把王家有趕走了,這些優(yōu)惠還能保得住嗎!
劉大全趕緊給王家有打電話,讓他火速回廠。王家有興沖沖地趕來了。這幾天,王家有四處碰壁。還沒找到穩(wěn)定的工作——誰愿意用一個又跛又聾的人呢?
劉大全卻有自己的如意算盤。他并不想讓王家有繼續(xù)上班,而是先把周濤應付過去再說。見王家有滿懷希望地坐在自己面前。劉大全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他故意沉著臉說:“王家有,你是周局長親自推薦到福利工藝品廠來的,對不對?所以呀,想必你也不愿意讓他知道,你一個電話就把咱廠一樁生意攪黃的杰作吧?”
劉大全話帶諷刺,王家有羞得無地自容。劉大全見效果達到。就放緩了口氣:“你給廠里造成了損失,但是廠里不能對不起你。所以呢,這次民政局搞活動,你還是代表我們福利工藝品廠參加。當然。活動結束之后,你該去干什么還去干什么……”王家有嘆了口氣,點點頭。
到了8月1日這天,劉大全作為企業(yè)代表,帶著王家有出席了民政局的聯歡會。中午聚餐的時候,周濤特意讓王家有和劉大全跟他們一桌吃飯,席間,周濤自然而然地問起了王家有在福利工藝品廠的工作情況。盡管事前有所叮囑,但劉大全還是怕王家有一開口就露馬腳,趕緊搶先插嘴道:“周局長,你就放心吧。王家有在我們廠里干得不錯,軍人出身,素質在那兒擺著嘛……”周濤聽了,呵呵一笑,“那就好,王家有同志可是這一批復轉軍人里響當當的功臣,你們可不能慢待。”劉大全連連點頭。
過了一會兒,周濤去衛(wèi)生間方便,劉大全跟了出去,說廠子現在銷路不暢。想讓他給幫個忙。周濤說:“好啊,只要你們真心實意對殘疾人好,我愿意盡力,有什么事情盡管找我?!苯又?,周濤又提起王家有,“這個人不容易啊!他當兵時一直干的是排雷工作。你說,這有多危險?幾年下來。不僅聽力下降得厲害,還把一條腿留在了邊疆!因為職業(yè)病的緣故,他可能在生活方式方面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你們就包容著點,比如,他的聽力不行。手機聲音就特別大,沒有跟他接觸過的,怕是難以適應他那高分貝的手機鈴聲……”
劉大全支支吾吾地問:“周局長,恕我腦子笨,我就一直不明白,他為什么不把手機調成震動的啊?”
周濤嘆了口氣,道:“你以為他不想嗎?當過兵的人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他也是沒辦法啊。怕手機震動,還不是多年搞排雷形成了心理緊張?我有個戰(zhàn)友。也是排雷兵出身,他說啊,尤其到了晚上,那手機一震動,能嚇出一身汗——做夢都以為是地雷爆炸呢!”
劉大全若有所悟地點著頭。
聯歡結束之后,劉大全用車送王家有回家。車上,劉大全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了一下王家有。發(fā)現他的臉上有很多疤痕,不用說,這都是排雷時受傷所致。他又看看王家有下身那一只空蕩蕩的褲管,心中不由百感交集:周濤作為一個領導干部,都那樣敬重王家有,可見王家有當初在邊境時吃的苦有多大。事跡該有多么感人,而自己作為一家福利工廠的廠長,咋就容不下他呢?想到這里,劉大全忽然拉住王家有的手,說:“家有啊,那個中途撤退的女客戶,現在又到我們市聯系生意來了,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跟她說明情況,我想,她一定會理解你,也一定會給我們福利工藝品廠一個公平的!”
劉大全說話的聲音并不太大,但王家有卻聽得字字入耳,他的眼眶頓時濕潤了。哽咽著說:“廠長,謝謝你的理解……”
劉大全向司機一擺手?!拔覀凂R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