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街道的傳說（續二）

廚子與九龍巷

九龍巷是鹽市口邊的一條小巷。相傳慈禧太后時，成都有一個姓王的廚子，他本人倒沒有啥子名氣，只是他的兒子王小娃在京城皇宮的御膳房里當大廚子。

且說王廚子好久不見兒子了，兩口子很是想念，王廚子就打算到京城去看看王小娃，順便帶點家鄉的土特產去。但也沒啥子可帶的，思來想去，他就帶了點紅苔和干若菜尖之類。到了京城，他去皇宮門口打聽王小娃，人家都不理他，動動指頭說，懂不起嗦?他這才曉得，皇宮里見兒子先要塞包袱。塞了些銀子給守門的，才把王小娃喊出來。

王廚子把四川土特產塞給兒子說，這是自己從千里之外的家鄉帶來的，拿回去慢慢吃。王小娃以為是啥子好東西，回去打開布袋子一看，盡是些土兮兮的東西。皇宮里山珍海味多的是，把這些東西帶進來，被人曉得了不治罪才怪。王小娃正準備把東西藏起來，管事的頭兒一腳走了進來，進門就問王小娃:老爹給你帶了啥子東西，好不好吃?

王小娃就胡亂說，這是家鄉的特產，好吃得很。“好!”管事的就叫他做出來，獻給老佛爺。王小娃一聽嚇得差點尿褲子，心里只是暗暗叫苦。

事已至此，王小娃只好硬起腦殼皮做了出來，又戰戰兢兢地看著人給老佛爺端了上去，就等著砍腦殼了。哪曉得慈禧吃膩了山珍海味，卻對這些土得掉渣東西吃得津津有味，連連叫好。并傳旨叫王小娃上殿答話，問他做的是什么菜，怎么這樣好吃?王小娃不敢實說是填肚子的紅苔和肥田用的苔菜，便靈機一動，說紅苔是地人參，苔菜是龍須菜。慈禧龍顏大悅，賞了王小娃，并要他天天做點“地人參”和“龍須菜”來吃。

這可把王小娃難住了，他老漢王廚子沒有帶多少來，很快就吃完了。慈禧又傳王廚子進宮，叫他快快回四川去拿。王廚子可憐巴巴地說:“我進不了宮門，他們都要這個——”他的手指頭也動了動。

“這些狗奴才!”慈禧太后笑著罵了一聲，叫小李子順手從一旁的帽筒上取了一頂黃尖尖的帽兒賞給他，“你把這個戴上，就無人敢攔你了。”

回到了成都，天已經冷了。這天，王廚子就想洋盤一下，他戴起慈禧賞賜的帽子，一路招搖，走到鹽市口，剛拐進一條小巷子，就遇到成都府和華陽縣的官員們來總督衙門給總督駱秉章大人請安。他們一見了王廚子，調轉屁股就跪倒在地。駱大人莫名其妙，他們不拜自己為啥拜王廚子?

大家紛紛朝王廚子指:“大人，你看他頭上的帽子?”

駱秉章一看，頓時吃了一驚，王廚子竟然戴的是有尖尖的黃相兒——這可是皇上的帽子啊!駱秉章急問王廚子:“你這帽子是哪來的?”

其實，王廚子也不曉得是咋個回事。原來，慈禧順手把光緒帝的九龍冠賞給了王廚子。這條小巷因此得名九龍巷。

這個傳說引得我直發笑，慈禧太后就那么粗心，順手就把皇帝的帽兒給了一個廚子?

另一種說法是，東漢光武帝劉秀當年敗走南陽，后又逃到了成都。王莽的人四處抓他，他不敢走大路，盡走小路。一天，他來到鹽市口，還是被人認出來了，他慌忙鉆進附近的一條小巷。這一慌，包袱散了，滾出一頂帽子，帽子上繡了九條龍。有人一見這帽子，料定他以后要當天子，就把劉秀藏了起來，躲過了一劫。后來劉秀真的當了皇帝，這條小巷就改成了九龍巷。

還有一種傳說，說以前成都御河里時常漲水，危害附近的人家。有一天下大雨，御河又發大水，附近的人家都紛紛奔逃。就在這時，天上忽然降下一條龍來，潛人御河，鎮住了河水。龍王共生了9個兒子，這條龍是九王子。康熙年間重建成都城時，因為有了這個傳說，于是就把御河旁的這條小巷取名九龍巷。

祠堂街的祠堂里供奉何人

祠堂街一定有祠堂，但里頭供的是啥子人呢?

據說明末張獻忠在成都建立大西政權，至清順治初年，肅親王領兵人川，要滅了大西政權。他一路攻打，勢如破竹，很快兵臨成都城下。但在攻打成都的時候就遇到了硬家伙—張獻忠的大西軍個個勇猛，拼命抵抗，不讓清軍踏進城半步。

肅親王打紅了眼，他對部下說，我就不信攻不下成都城。隨即調來大炮就朝城墻上猛轟，打得遮天蔽日。但沒料到，成都城墻是在明朝康太監督促下用糯米湯和石灰砌磚做成，牢固得很，大炮打上去當摳癢，只起一個窩窩。再加上守城官兵奮勇還擊，清軍死傷慘重。肅親王只得下令后撤，駐扎城外。

面對眼前堅固的城池，他一籌莫展。時間一長，兵士疲困，軍營里糧草也沒有了，肅親王心里焦急，照這樣拖下去咋個得了?

這天，肅親王來到郊外，看到老百姓喂了好多雞鴨，一攆就雞飛狗跳的。他腦殼一轉，突然就有了計謀。他馬上派幾千兵士去趕了幾十萬只雞鴨回來，分發到各營去，命令在雞屁股鴨屁股上捆起稻草。

一切準備好后，一聲炮響，開始朝西門猛攻。兵士點燃了稻草，雞鴨受驚，全都朝城墻上飛去，一時間滿天煙霧，聲勢浩大。張獻忠在城樓上一看這陣仗，以為是清兵增援大軍來了，急命兵士死守，不準出城，又把守其他城門的士兵都調到西門來。肅親王趁機率軍攻破東門。張獻忠這才曉得上當了，只得率部拼死殺出重圍。

肅親王攻破了成都，死了好多將士，便下令修建昭忠祠，紀念陣亡將士。后來，這條修有祠堂的街就改名叫祠堂街。

另一種說法是，年羹堯任四川總督時做了些好事，有人就在這街上修了座祠堂，并塑了年羹堯的像。他倒霉的時候，成都人怕朝廷派人來查，就撤了年羹堯的像，換上了其他人的，但祠堂街名則保留了下來。

貓貓巷與將軍街

將軍街原來是一條無名小巷，傳說清朝的某一天，有個人晚上從這里經過，黑燈瞎火的，他一路走一路哼起川劇壯膽。哪曉得剛走到半中間，突然從黑暗處躥出一個鬼來，嚇得他渾身打抖，兩條腿都不聽使喚了。

這個鬼披頭散發，力大無窮，一下子就把他按倒在地。但鬼并沒有像傳說中的那樣挖心掏肝吸血，而是做出奇怪的舉動——把乳頭硬塞進這人的嘴巴里，灌了一嘴的奶。鬼一聲慘笑，職然而逝。

這人嚇得不輕，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就睡了半個月，逢人就說，那個巷子里頭有鬼。開始大家都不相信，大白夭說鬼話嗦?但后來不斷有人遇到這個女鬼，只是這個鬼并無惡意，不像傳說中的曬席鬼(有曬谷子的曬席那么高)、仰尸鬼(死人埋下的時候泥巴沒有把棺材蓋嚴，或是雨水、野狗等把泥巴弄開了，露出了棺材，尸體吸收了陽氣變成的鬼怪，專門半夜三更出來吃人)，只是硬把奶頭朝人的嘴巴里塞。聽的人都說這個鬼很是有點怪，一時鬧得人心惶惶，天一黑就沒有敢走這兒過。

其實，那并不是鬼，而是個女人。因為這女人的娃娃剛生下來就死了，她受到刺激精神失常，不曉得咋個的就跑到這里，晚上出來給人喂奶。

那時，喂奶的女人叫奶媽，也叫嬤嬤，后來這條小巷就叫嬤嬤巷。按與貓諧音，不久就喊成了貓貓巷。

民國初，時任四川省長的楊森住在將軍衙門，此地離貓貓巷不遠，那邊大聲說話這邊都聽得到。楊森長得尖嘴瘦臉像耗子精，貓貓巷就在側邊，貓抓耗子太不吉利了!他苦想了一陣，也想不出避諱的辦法。

當時楊森所辦的報紙常常吹他，說楊將軍是蓋世英雄，是四川的大俠哥，是女人們心中的偶像。據說也確有不少女人給他寫信。一次，一個女人在信中就表達了自己的愛意，她說，愿為將軍妾，不為庸人妻。

楊森看后大為感動，就下令把貓貓巷改成將軍街，既避了貓捉老鼠的諱，又成全了自己將軍英雄的夢。當然，那個寫信的女人后來是不是做了將軍妾，就不得而知了。

黃傘巷與顧汝修

在今天的水并街邊，有一條小巷子叫黃傘巷。開始我以為是因有人賣黃傘而得名，其實不是那么回事。

話說清代有個叫顧汝修的是成都人，乾隆時曾任翰林院編修，是有名的教育家和外交家。他的家就在這條小巷子里。

有一年，京城里鬧起了糧荒，商販們趁機哄抬物價，一時間人心惶惶。朝廷為了平抑物價，穩定人心，就貼出告示，在京城四門各賣平價糧15萬石。消息傳開，人們奔走相告，每天從四面八方涌來的買糧人打起了擁堂。

兩天過后，京城里又是人心惶惶，謠言四起，說朝廷救的啥子急哦?說是各賣巧萬石，可老百姓連邊都靠不攏，還不是天天餓肚子。朝廷明明是裝樣子嘛!乾隆皇帝一下子搞不住了，賣平價糧是好事，為啥子老百姓不領情呢?經調查才曉得，是不法商販與售糧官員勾結在一起，由商版派人混在買糧人的隊伍里大肆搶購，囤積居奇。老百姓買不到平價糧，當然要發泄不滿。

這事兒處理不好就要出大麻煩。乾隆問顧汝修該咋個辦?顧汝修冥思苦想，連夜起草了售糧的新規定，限人限量，按籍買糧，這樣才抑制了不法商販的搶購，很快就將糧價平息下來。顧汝修因此受到乾隆的賞踢。皇帝老信一高興，還恩準顧汝修回老家帶薪休假。

顧汝修回到成都，就住在錦江邊的這條小巷子里。一天，突然傳來一道圣旨，乾隆帝要顧汝修以順天府尹的身份出使安南，代表朝廷去對安南國王進行“冊封”。安南就是現在的越南，當時是清朝的附屬國。

顧汝修千里跋涉來到安南國，不辱使命，完成了冊封任務。當他重新回到成都時，剛走進小巷，兩邊等候的人群一下子歡呼起來。四川總督、華陽府尹和成都縣令集合了許多人在此恭迎他凱旋。最扯眼睛的是，人群中簇擁著一頂形同大傘的黃綢蓋。顧汝修忙向這是咋回事兒。總督大人拱手說，皇上聽說你冊封安南王很成功，龍顏大悅，特賜你華蓋一具，以示獎勵。

顧汝修好不得意，從此就將黃綢蓋插在府第門口。每有人從巷口經過，遠遠望去，滿眼粗金。這條小巷也順理成章地成了黃傘巷。

母豬沱與猛追灣

成都游樂園旁邊有一條街，由東北向西南順著府河轉了一個彎，這就是猛追灣。據說是當年清軍攻破成都時，張獻忠大舉撤退，大慈寺的和尚兵痛恨張獻忠，乘機窮追不舍，一趟子攆到這里才停下來，以后就將此處叫猛追灣。

還有一種說法，與張獻忠就沒有什么關系了。

相傳很久以前，流經成都的府河在這里轉了一個灣，形成了一個回水沱，水流很急，漩渦一個接一個。河灣邊上住著一戶李姓人家，李老漢死后，兒子李娃跟母親相依為命。李娃栽菜賣，他媽在家喂豬。

李娃家的一頭母豬長得特別大，面相異常，像個怪物。李娃他媽本想喂來下患患，可這老母豬喂了幾年都不變樣，特別能吃，就是不下患患。李娃說了好幾次，要把它殺了，他媽都舍不得。李娃是個孝子，就依了老媽。

一天，李娃媽正在放豬，一個胖和尚走過來，看到母豬就站住了，間李娃媽母豬賣不賣。李娃媽覺得養著這頭豬也是個負擔，就對胖和尚說，你要買就拿去吧，不在錢多錢少。胖和尚給了些銀子，但請她暫時幫忙喂著，還特別叮囑說:“到了九九八十一天后，你就不要喂了，等它餓一天，晚上我自己來處理。”李娃媽想，再喂一段時間也沒來頭，就爽快地答應了。

八十一天很快就過去了，那老母豬一天沒進食，餓得驚叫喚。李娃看不下去，就把胖和尚的話丟在了腦后，接連舀了好幾瓢豬食，把老母豬喂得圓鼓鼓的，專等胖和尚來處理。

晚上，胖和尚真的來了，還在河灣邊擺開香案點上香火。到了子時，只見胖和尚口中念念有詞，那母豬突然露出兇相，一聲號叫，徑直就朝那回水沱跳下去。和尚緊盯著河面，只見回水沱頓時浪卷三尺，水響嘩嘩。母豬一眨眼就被水卷得不見了。

胖和尚一驚，眼睛都鼓圓了，忙問李娃給豬喂食沒有。李娃說，他看豬餓得造孽，心想多喂一頓也沒來頭，就弄些豬食把它喂飽了。

胖和尚一頓足，長嘆了一聲:“完了完了，唉，你們的好心反壞了我的大事啊!”

母子倆一陣驚慌，忙問胖和尚出了啥子事。胖和尚說，這回水沱下面有一口金鐘，是他們廟里的寶物，被妖怪偷到這里興風作浪。要撈起這口金鐘，必須借助母豬的蠻力。他見那頭母豬長相奇特，認定它是能撈回金鐘的母豬，哪曉得李娃沒有聽他的話，喂飽了母豬。豈不知母豬吃飽了東西就沒有心思跟妖怪拼殺了，當然就沉了底。

從此以后，這個回水沱就叫母豬沱，回水灣就叫母豬灣。后來人們覺得母豬灣名字有些不雅，就慢慢改叫成了猛追灣。

(壓題圖選自《老成都食俗畫》，林洪德繪)(責編 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