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定瓷”

2008年11月10日下午3點27分。近200件泥胚分四層錯落的碼放在液化氣窯爐的門口。此時院子里大喇叭的余音剛剛落盡，每天上下午的工間，都有一次例操。10分鐘前，全廠的員工集合在院子里做廣播體操，工人身穿土黃色的工服站在黃土地上，老板陳文增在他們中間，黑色西裝，同樣的擴胸、踢腿。

有“中國四大名瓷”之稱的定瓷，產地在今河北曲陽，古屬定州。定瓷燒制始于唐，興于北宋，失于元。

古定窯的遺址上荒草叢生，無數段陶制的匣缽、支圈的碎片散落其間，這是當時制瓷的輔助工具。從小就在定窯遺址邊上長大的陳文增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1 9 8 4 年， 他首次恢復古瓷技術成功，1992年他在距古窯遺址幾十公里的曲陽縣城創辦了自己的陶瓷廠，取名為定瓷有限公司。

幾間磚瓦房，是各種流程的車間和辦公室。一個煤堆，大約占據了整個院子四分之一的空間，院子另一頭是一個磚砌的土窯，已經很少使用，只是在試驗古代陶土配方的時候才燒。煤堆上蒙著層白灰，雪后一般。曲陽縣境內雕石場林立，省城單位門口的石獅子多出自這里，附近也有些化工廠，不知粉塵的源頭到底是哪兒？連院里的樹葉上，都是一層白。南北兩間房里配有加濕設備—一個煙囪一樣的鐵皮管里放出水蒸氣。北邊的房間比較小，是拉皮車間，也是陳文增的工作室，里面有2、3名高級技工，制作高端產品，也可以稱為作品，署作者姓名或“陳氏定窯”款。南邊的房子很大，大約10名女工在里面規模化的生產公司的幾款主要產品，流水線作業，每人一次只負責一道工序。有時她們也邊干邊聊聊天——說家庭，也討論昨晚看的電視節目。車間的的一面墻上貼著員工們的書法作品，另一面墻上貼著陳文增的大幅照片。

大車間隔壁的房間內放著窯爐，現代氣窯的外壁包著銀色的鐵皮，明晃晃的可以模糊地映出人影，內壁是白色泡沫狀的耐火棉，皮膚接觸會有刺癢的感覺。兩名工人將剛才那一架泥胚緩緩推進窯爐，一個在后面推，另一個趴在窯門邊看，架子上最高的泥胚距窯頂只有幾毫米的空隙。

房里還坐著一位負責質檢的女工，她面前有幾個大筐，堆放著挑揀出的殘次品。不時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音，是她把不合格的產品扔進面前的筐里。她看起來很年輕，但在這里工作已經有4，5年了。

這里的人員相對穩定。\"我們在招工的時候就會考慮到這個，看看她的家在不在附近啊？特別是女同志，將來要是嫁人了還會不會在這兒干了，\"常務副總藺占獻說：\"還有一個就是人品。人品很重要。\"由于培養一個熟練工人的時間大約需要兩三年，定瓷公司在招工方面非常謹慎。

藺占獻穿著和工人一樣的土黃色工服，他的辦公室在小院北側，上面掛的牌子是“實驗室”，桌上攤著關于陶瓷、關于化學方面的書，柜子上擺滿了盛有各種粉末的的瓶瓶罐罐。陳文增外出的時候，由他來主持廠里的日常事務。

這一天，陳文增的辦公室里接待了三撥人，有來推銷網絡銷售的推銷員，有博物館的想來收藏作品的，但希望價格優惠。最后一撥是來求字的。下午他才剛剛從北京回到廠里，只趕上了求字的那撥人。

有關自己的公司（ 規模不過3 0 多人），他說：“我們主要的宣傳手段是參加各種專業展會，評獎。銷售不成問題，我們在北京和上海有分公司負責銷售，都是我們這邊直接派人過去，還有很多人慕名而來訂貨。我們關鍵的問題是生產任務完不成，廠房人手都不夠。希望明年批下塊地擴大規模。”

4點整，氣窯開始加溫了，從觀測孔里噴出滾滾熱浪，里面濁濁的一片橙紅色，什么也看不清。工人說要溫度再高些才能看到里面。次日中午12點大概就能燒好，再冷卻一兩天，即可出窯。這是成陶的燒制，大約八百度。成瓷，還需要再經過一次一千二百度的燒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