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富人比窮人更需要錢。
窮人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想起錢。而富人未必需要,卻時時刻刻惦記著錢。所以,窮人只是偶爾被錢所困,而富人是常常被錢所困。
金錢是人類永恒的鴉片。窮人拿來治了病,富人成癮致了病。
●我們要懷著敬重的心情去仰望淡泊金錢的圣人,但并不意味著一定要鄙視見錢眼開的俗人。
錢沒有錯。同樣,只要取之有道,愛錢的人也沒有錯。
●金錢不會改變一切,但一切會在金錢的作用下發生改變。就像風從門縫里吹進來,看上去,風沒有吹翻屋子里的什么,但時間久了,所有的器物上,墻壁上都蒙上了灰塵。
這就是錢的作用。它無孔不入,影響無處不在。它既是溫暖的、又是冷酷的;既是柔軟的,又是堅硬的;它可以拯救,也可以摧毀;可以聚攏,也可以拆散。
我們所看到的是:因為有了錢,一個輟學的孩子最后學有所成,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因為有了錢,一個和睦的家庭最后分崩離析,妻離子散。
●富人要表現自己的仁慈與善良,拿出錢就可以了;窮人也要表現自己的仁慈與善良,他們沒有錢,只好拿出一顆心。
窮人理解不了富人的吝嗇,覺得他們為富不仁。富人想不通窮人的貧窮,覺得他們活該受窮。所以,古有殺富濟貧的人,今有仇富的人,他們是永恒的對立體。
不要蔑視所有巴結富人的窮人。他們當中,有的上有父母需要贍養,下有兒女需要撫養,不要去苛求他們,讓他們去舍生取義。這些忍辱負重的心靈,需要我們去尊重。
●金錢,會快慰人的內心。
農民用自行車帶著4只兔子進城賣掉,得幾十塊錢,會高興得滿臉褶子;商人在談判桌上簽一個合同,得一筆巨款,也會高興得意氣風發。不同的是,讓農民愉悅的,是能夠維持生計的錢;讓商人滿足的,是一串增長的數字。
有的人對錢的追慕,到了瘋狂占有的程度。要這么多錢,到底要干什么,有什么用?這些人,也會在心底里不斷地這樣追問自己。不過,他們一邊追問,一邊仍不斷瘋狂地追逐。
對金錢,他們會迷惑,但依舊迷戀。
●你可以擁有它,但不可能永遠占有它。這是金錢給予人的樸素的道理。
花會謝,葉會落,煙云會散,錢也一樣。世上的悲歡離合,書劍恩仇,大都和錢有關。聚散之間,便有了跌宕起伏的人生。
一塊甜美的糖果,你剛剛含在嘴里,卻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你在遺憾之余,仍舊懷著對糖果的甜美感受。
這也許該是對金錢最恰當的態度吧。
走過人生的鄙夷與不屑
我參加中考,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記得那天,我帶了一支鉛筆、一根直尺、一個圓規、一塊橡皮、三支圓珠筆,總之,該帶的,不該帶的,全帶上了,攥在手里,滿滿的一大把。
一個姓邢的同學,看了我一眼說:“你帶這么多干什么?”說完,他眉梢向上一抖,眼珠微微往眶角一輪,牽出滿臉的鄙夷與不屑來。而他的手里,只有一支圓珠筆,連橡皮都不曾帶。我仿佛是一個窮人,拿出幾個硬幣來擺闊,不小心正好被富人撞見。富人一說話,我滿臉的窘迫?;秀遍g,我想反駁幾句,卻無言以對。邢同學是我們班的學習尖子,老師的寵兒,而我夠不上差生,也幾乎相當。在這樣的鄙夷面前,我只好束手就范。
那一年,邢同學考上了師范,我沒考上?;伊锪锏刈x了高中。
開始學習寫作,是在大二。那時,別的同學花前月下,盡享人生的快意,我卻伏在教室里一本正經地寫稿子。每寫出一篇文章來,都要高興得手舞足蹈,自我賞閱,自我陶醉,凡三五遍,不能自己。第二天,拿著稿子,便火燒火燎地送到市報社的編輯部去。市報社離我們學校不遠,于是我常去。很快,副刊的編輯也就認識我了,但那位戴著眼鏡的老先生給我的永遠只有一句話:稿子放這里吧,有消息我告你。這與我的期待相去甚遠,我希望的情形是,他看完我的稿子后,拍案叫絕,說,這個稿子太好了,馬上發!
那時候,真是年少輕狂得可以。
后來,編輯部新來了一個編輯。據說是部隊轉業回來的才子,他漸漸對我頻繁光顧編輯部的做法不感冒了。有一天,我送完稿子,正要走,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說:“你以后,別來了行不行?!”
當時,我還沉浸在送稿子的喜悅和興奮里,他的話,不啻一個晴天霹靂。
我說:“怎么啦?”
“你看你都寫了些什么玩意,還好意思老來?”
他的后半句話,拖著方言與普通話交雜的腔調,怪怪的,怪得直到現在這個聲音還在我的耳畔回響。我抬眼看他,白凈而周正的臉上,是豐富的鄙夷,以及夾雜于其中的一點誠懇的憤怒。這樣白凈而周正的臉,再加上這樣豐富而激動的表情,一下子讓我刻骨銘心。
最后,我甩下一句話,說:“我偏來?!?/p>
這兩件事,在當時,都曾經被我認為是生命中的奇恥大辱。然而,經過這么多年歲月的打磨,我心平氣和地接受了,也理解了。那位姓邢的同學,初中畢業后,我們一直疏于聯系,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如果哪一天,我看到他,我緊握著他的手所能感受到的,只會是20年重逢后的溫暖和喜悅。
至于那個編輯,即使我們重又邂逅了,我想,我們也只會行同陌路——他不認識我,我也認不出他來了。我曾耐心地翻看過我以前所寫的那些東西,實在是糟糕透頂。幸虧他站出來斷喝了一聲,否則,我就那樣糟糕透頂下去了。
現在,我該對當時對他的惡毒詛咒懺悔。年輕的心,總是狹隘自私的。即便,他那時真的是出于惡意,我也能原諒他。因為,假如我在他的位置上,我或許也會那么做。
我只是在人生的那一刻,與他們人性中惡的部分狹路相逢了。而在我看不到的另一刻,他們可能給另外的人的,卻是謙遜、友善和親切。他們并不是壞人。這個世界,可能原本就沒有壞人,只有被逼成壞人的人,以及被錯認為壞人的人。這樣看來,我們該原諒的人應該更多。
而這樣一想,人生的一切也就豁然開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