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4月21日晚10時,那個叫許霆的年輕人來到廣州市天河區黃埔大道某銀行的ATM取款機取款,在取出1000元后,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銀行卡里只減少了1元,于是竟連續取走5.4萬元。不僅如此,許霆當晚回到住處后,又將此事告訴了同伴郭安山。兩人隨即再次前往提款機反復多次惡意取款。經警方查實,許霆先后取款171筆,合計17.5萬元;郭安山取款1.8萬元。事后,攜贓款潛逃的郭安山于同年11月7日向公安機關投案自首,法院審理后認定其構成盜竊罪,但考慮到有自首情節并主動退贓,對其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并處罰全1000元。而同樣攜款潛逃的許霆,在將17.5萬元贓款揮霍一空后,日前被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同樣罪名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不能假設許霆那天沒有去取款,也不能假設那天他選擇的不是這個誤讀信息的ATM取款機。一個不可更改的事實是,那天的許霆像是中了頭彩一樣就趕上了這臺ATM取款機,更要命的是,當他發現那臺ATM取款機正在誤讀客戶的信息時,立刻將ATM機的錯亂誤讀為發財的機會,幾乎沒給自己留一點猶豫的時間。
其實,當時許霆至少還有兩種選擇,一是打電話報警或通知銀行,然后自己守在那里直到工作人員到來。一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獨自離去,任由國家財產受損。不管這兩種選擇能夠得到什么樣的褒獎或受到多么大譴責,都還只是覺悟高低的問題,可他恰恰選擇了一個最不該選擇的選擇,受到法律制裁也是罪有應得。
許霆犯的是什么罪?這應該不是什么問題。盡管有專家認為,許霆使用的是他真實的身份證明和銀行卡,是在意外事件中想占有不屬于自己的財務,不符合盜竊罪“秘密竊取”的犯罪特性,只能算民事上的不當得利。甚至還有律師認為,這件事的過錯方是銀行,許霆無罪,但是,明知ATM機出現了故障,許霆卻故意將銀行錢款占為己有。這難道不是秘密竊取還是公開享用嗎?
許霆的行為符合盜竊罪的要件特征,罪該受罰。現在的問題是,一個沒有事先預謀,并且具有很大意外因素的盜竊案,犯罪人究竟應該受到什么樣的處罰?更值得追問的是:在一樁銀行負有明顯過錯的盜竊案的審理判決的過程中。照本宣科的法官是不是誤讀了法律的基本原則,甚至褻瀆了法律精神?
富于人文精神的法律正在逐步拒絕極端性刑法,因為人類已經意識到,法律意義上的拯救要比嚴懲更能有效實現法制目標,只是我們似乎還不習慣這樣思索。
在一臺ATM機誤讀了客戶信息之后,許霆誤讀了一個發財的機會,而在許霆誤讀了人生的信息之后,誰又在誤讀法律條文?
最近,又有了一個類似的判決。一輛汽車撞上了大樹,從車里飛出一塑料袋,里面裝有8萬元現金。正在旁觀這起車禍的一個19歲村民見錢眼開,偷偷將錢袋拿回家。事后,法院認定他不是撿錢是盜竊,判處其有期徒刑10年,并處罰金兩萬元。
一個是打工仔,一個是村民,都是在意外中見財起意,占了一個不是便宜的便宜。結果是一個被判無期,一個要入獄10年。這倒要問問:按現在的量刑尺度,一個貪污受賄8至17萬元的腐敗官員,最有可能受到什么樣的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