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療效付錢

去年年底，英國有家制藥廠做出了一個看似驚人的決定：如果本公司生產的抗癌藥沒有療效，病人就不用付錢。

這年頭，恐怕沒人再相信活雷鋒了，即使是醫療系統也是如此。雖然聽起來有些殘酷，但再天真的人恐怕也得承認，制藥行業和其它行業一樣，也是要賺錢的。

一般來說，賺錢和救死扶傷并不沖突，誰家的藥療效好，誰家的藥銷量就高。但在一些細小的環節上，兩者確實是存在矛盾的。澳大利亞癌癥專家伊安，海恩斯(can Haines)曾經在一本醫學雜志上撰文指出，大部分制藥廠都會建議病人采用安全范圍內最高的劑量，以及最長的療程，這樣就可以多賣藥，多得一些利潤。比如美國最大的生物技術公司“基因泰克” (Genentech)曾經生產過一種治療乳腺癌的特效藥，叫做“赫賽汀”(Herceptin)。“基因泰克”公司建議乳癌病人連續服用一年，但芬蘭一家獨立研究機構進行的小規模臨床試驗顯示，此藥只需要連續服用9個星期，就能產生同樣的療效。減少療程不但可以省去大筆費用，還能減少“赫賽汀”的副作用 (引發心臟病)，可謂一箭雙雕。

如果說上述例子還算是個比較罕見的特例的話，那么目前病人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醫藥費和療效之間的不成比例。世界上任何一種商品，如果達不到顧客的要求，恐怕都得被迫退款，只有藥品是個例外。不但如此，很多治療絕癥的藥物還會漫天要價，而病人往往不敢質疑其定價的合理性，生怕耽誤了治療，畢竟人命關天。

那么，如果政府強迫制藥廠改變政策，治不好病就不給錢，不就能解決問題了嗎?問題并不是這么簡單。首先，如何界定療效好壞是最大的障礙。其次，絕大部分藥物都不是百分之百有效的，如果采用這種定價方式，估計很多制藥廠會消極抵制，推遲出新藥的時間，這恐怕也是病人不愿看到的結果。

但是，就在去年年底，英國一家制藥廠破天荒地第一個公布了這種付費方式，在歐美醫藥界引起很大的轟動。不過，病人們先別太過激動，這件事并不是那么簡單，制藥廠是有難言之隱的。

這家制藥廠名叫Janssen-Cilag，是隸屬于強生制藥公司 (JohnsonJohnson)的一家英國小型生物技術公司。該公司研發出一種名為“萬珂”(Velcade)的新藥，對多發性骨髓瘤(MultipleMyeloma)有顯著療效，這種病其實就是血癌，是癌癥中最難對付的一種，死亡率很高。英國每年平均有4000人患上這種病，其中只有20％的病人可以活過5年。

“萬珂”屬于新一代抗癌藥，其特點是具有專一性。老一代化療藥物往往不分青紅皂白通通都殺，副作用很大。目前全世界的科學家都在試圖解決這個問題，搞清癌細胞的特殊性，然后針對其特殊性開發出只殺死癌細胞的特效藥，最終淘汰傳統的“簡單粗暴”的化療。

“萬珂”就是新一代抗癌藥的代表。不過，“萬珂”并不是萬能的，臨床試驗顯示，它的有效率大概在70％左右，病人平均能夠多活2～3年。但是，這種藥非常昂貴，平均每個病人需要花費18000英鎊。

目前英國大約有2萬名病人，也就是說，這種藥只能對其中的14000人起一定的作用，卻要花掉3600萬英鎊的藥費，而這些藥費大部分都是從英國的醫療保險金中的。要知道，大部分英國人都加入了“英國國民醫療保健系統”(National HeaithSercice簡稱NHS)，這個醫保系統的總費總量是一定的，如果在某個地方付出太多，那就意味著其它地方必須緊縮，因此NHS委托“英國健康和臨床醫療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for Helth and ClinicalExcellence，簡稱NICE)負責監督經費的使用，找出性價比最高的治療辦法。

正是由于NICE的反對， “萬珂”被踢出了NHS的藥品名單。這就意味著英國的多發性骨髓瘤病人再也不能使用醫療保險金來為“萬珂”買單了。此舉當然遭到不少病人的抗議，但NICE堅持己見，認為“萬珂”的性價比太低，不劃算。

值得一提的是，蘇格蘭、北愛爾蘭和威爾士并沒有把“萬珂”踢出去，因此不少英國病人準備移民，到這些國家去治病。有錢的病人也可以自費購買、因為“萬珂”早在2004年就已經被FDA批準上市了。挨句話說，這種藥確實有效，只是在“性價比”這一環節出了問題。

不管怎么說，NHS的這個決定給了“萬珂”致命一擊，Jnssen-Cilag公司立刻開始和NHS談判，試圖讓“萬坷”重新回到NHS的大家庭里。談判的結果讓不少人大吃一涼，Janssen-Cilag公司竟然同意了“按療效付錢”的原則，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這個原則說起來簡單，實行起來還蠻復雜的，按照NHS公布的方案，多發性骨髓瘤病人必須先試用其它方法治療，如果無效，再服用3個月的“萬珂”，由NHS支付給Janssen--Cilag公司24000英鎊的藥費。3個月后，病人必須按照嚴格的指標測試“萬珂”的有效性，如果有效，那就繼續服用，NHS繼續買單。如果無效，就停止服用，同時“萬珂”全額退款給NHS。

這件事是否預示著今后癌癥病人再也不用為無效藥物買單了呢?專家警告說：先別高興得太早。其實，從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就可以發現，“萬珂”這么做絕對不是自愿的，而是有點被迫的意思。這件亨更像是一個個案，推廣開來的機會并不大。不過，斯坦福大學的醫療政策專家阿倫，蓋博(AlanGarber)指出，這件亨表明，制藥廠不再那么牛氣了，他們愿意改變自己的方針，以適應醫藥市場發生的任何變化。

英國著名的科普雜志《新科學家》則評論說，這件事還有更深的背景。兩位瑞典研究人員曾經在今年5月發表了一篇重要報告，指出目前的醫保政策正在讓更多的制藥廠只為富人研發新藥，而普通人接觸新藥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這一點直接造成了某些國家近年來癌癥病人的死亡率有所回升，各國的醫療保險機構都在積極地想辦法解決這一問題，讓窮人盡量不花冤枉錢就能吃到新藥。

這種“按療效付錢”約辦法可以算是一種新的嘗試吧。醫生們指出，不管采取什么方法，最終的目的是治病救人，只要能讓制藥廠積極開發新藥，并且讓病人能吃到新藥，就是好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