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披起婚紗

郭華悅

再次被炒魷魚后，家平索性當起了“南漂”，當群眾演員，有時打打零工。沒多久，卡里就只剩下兩千多了，只夠自己花一個月，看來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合租的。

招租廣告剛貼出去，馬上就有人敲響了房門。家平開門一看，是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子，寸頭，一進門就瞪圓了眼睛四處打量，粗聲粗氣地說：“我叫小飛，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我下午就搬進來。”

“那你趕緊搬吧，不然我就得吃風拉屁了！”家平伸出了手，兩只手握在一起。

“咦，很少看到男人有這么嫩的手。”家平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撥弄著小飛的手，小飛兩眼一瞪：“像你這么雞婆的男人更是少見！”

當天下午，小飛就大包小包地搬了進來。家平想進去幫忙，卻被小飛擋在房門口：“從今以后我們約法三章，不準進我房間，衣服分開洗，還有，家務我可以做，不過你的房間一定要自己弄干凈，否則罰你做飯一個月。”說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把家平噎得直翻白眼。

一個屋檐下的生活正式開始。小飛有點潔癖，但做得一手好飯菜，頓頓都把饑腸轆轆的家平喂得飽飽的。家平經常一邊吃一邊想，現在娘娘腔娘得這么專業的真是少見了！

這天下午，家平跑完龍套回來，浴室門虛掩著，家平一把推開浴室門，想洗個手。誰知道剛跨進去，里面立刻傳出一聲尖叫，一盆水迎面而至，被澆了個嚴嚴實實。家平趕緊跑出來：“你他媽的是金身還是銀身呀，以前大學不都是光著屁股一起洗澡的嗎，有什么關系？！”

晚上，小飛捧著一本劇本在看，家平探過頭去：“看什么呢？”

“我搬過來之前，經常去跑龍套，有一天導演突然跟我說，他手上有一個劇本，是關于一個三十年代女人的故事，問我有沒有興趣反串，我接了過來，你看我像不像？”小飛轉著身子問。

“你不演都像！”家平心想，這導演眼光也太毒了！

小飛一臉興奮：“真的？這陣子我刻意模仿女人的舉止，怎么樣，連你也騙過了吧？”

家平恍然大悟，原來是在練戲呢！心里由衷的佩服，看來這小子真是塊演戲的料子，不像自己，跑了多年的龍套，最有心得的還是演死尸。

過了一會兒，小飛突發奇想：“對了，過些日子這部戲就要開拍了，你幫我練練吧。你扮男主角，我反串女主角。”說完就鉆進了房間。

沒多久，房門開了，家平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眼前是一個多么美麗曼妙的女子呀！穿著華麗的旗袍，姿態婀娜，頭上的那頂假發更為小飛增添了幾分嫵媚！

小飛淡然一笑，拉起家平的手，兩個人對著劇本練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陣劇痛傳來，家平頓時清醒過來。只見小飛正拿著一根小木棒敲家平的頭：“喂，我們已經練完了，你太入戲了。”

家平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科班出身，就是不一樣。”

“真的嗎？”

“剛才我都差點愛上你了，還好你是男的。”小飛還沒來得及高興，家平又賊兮兮地指著小飛的胸部說：“不然，美容院可有得忙了！”

小飛甩頭而去，關門前，突然回過頭來對著家平一笑，意味深長地說：“你剛才演得真好，你放心，你一定會有機會的。”

接下來的日子里，家平日復一日地上演著轟轟烈烈而去、靜靜悄悄而回的求職游戲，小飛卻越發意氣風發了，每天都要躲到走廊里打好幾個鐘頭的電話，一看見家平過來就馬上把電話按掉，說純屬機密。

家平常常在想，小飛要是個女的那有多好！

這天吃飯的時候，家平半開玩笑地問小飛：“喂，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

“回去問你爸不就知道了！”小飛沒好氣地回答。

家平嘆了口氣：“真讓你說中了，我正打算回去問我爸。這地方真不是人留的，這么久一分錢也沒賺到，還跟你借了五千，我打算回老家本本分分地做點小生意。”

想不到小飛突然臉色大變，把碗筷一摔：“不準回去，你要是回去了誰還我的五千塊？”

說完便悻悻地跑回房間，丟下一臉驚愕的家平。

半夜，小飛敲響了家平的房門，對著睡眼惺忪的家平說：“我剛給我們導演打了電話，他說劇組后勤部有個活，五千塊一個月，干不干？”

“干，當然干！”家平一下子睡意全無。

臨走前，小飛又回過頭來：“沒還清我的錢就不準走哦！”

看著小飛的背影，家平心中五味雜陳，這小飛，真是讓人又恨又……愛！腦中浮現這個字眼的時候，家平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領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家平請小飛狠狠吃了一頓，然后把三千塊遞給小飛：“這些先還你，其他的下個月再給你。”

小飛推開錢說：“你以為我真的在乎這點錢嗎，我是不希望我的好兄弟回去才那么說的。”

家平聽完，只覺得心里暖烘烘的。

一天，家平值完夜班回來，剛進小區，就看見一輛寶馬車停在前面。車門打開，小飛從里面走了出來，接著一個珠光寶氣的漂亮女人從車里探出身來，在小飛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家平隱隱約約聽到那個女人說：“……過幾天我老公走了，你再來我這邊。你放心，你介紹的那個兄弟我一定會叫劇組的人好好照顧提拔他……”

原來小飛和這個富婆有曖昧關系，難怪能替自己找到那么好的工作！那天晚上，家平沒有回去，而是住到一個哥們那里。決定了要搬出去后，家平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幾個月后，家平終于在一家不錯的企業里站穩了腳跟，明星夢也早已煙消云散。

這天，按照約定的時間，家平跨進了婚紗店。一進門，早已等待多時的新娘子就拉著家平的手直嚷嚷：“你幫我看看這件好不好？”聲音之大，使得所有的人都轉過了頭看著他們兩個。

在這些轉過來的人里面，有一張臉讓家平特別意外，不禁脫口而出：“小飛——”

可是不對呀，家平搖了搖頭。那人卻走了過來，叫了聲家平，雖然聲音已經變了，但是這舉止，這神態，擺明了就是小飛嘛！

家平疑惑地看著小飛身上的婚紗，當目光轉移到小飛平坦的喉部時，家平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你是女的！怪不得以前一直穿高領的衣服。”

“你這才知道呀！”小飛看著家平身邊的新娘子，神色黯淡了下去，喃喃自語地說：“可惜太晚了！”接著向家平伸出手：“祝你們白頭偕老！”

家平哭笑不得：“她是我兄弟的未婚妻，過幾天就要結婚了，我是伴郎，我兄弟待會就到。”接著勉強一笑，指著小飛身上的婚紗試探地問：“你呢，伴娘？新娘？”

“我是新娘！”小飛說。

家平還沒來得及難過，突然一大群人圍了過來，拿著相機話筒又是拍照又是訪問的：

“飛飛小姐，聽說你這次接拍了新戲，里面有場結婚戲，所以你專門過來親自挑選婚紗，就是你身上這件嗎？”

“飛飛小姐，你這部戲半年前就開始籌劃了，但是一直沒有開拍，聽說你一直在挑選男主角，現在男主角在哪兒？”

小飛一把拉過滿臉驚愕的家平，對著記者說：“男主角不就在這里嘍！”

閃光燈一陣狂亮，又有個記者發問：“飛飛小姐，之前你一直在國外發展，國內很少聽過你的名字。半年前回國拍戲，卻突然失蹤，有人說你在找男主角，有人說你是在找男朋友，你能不能透露一下？”

“其實，半年前我回來的時候，一開始是想找個適合的男主角。我注意到網上有個博客，那個人的性格、經歷還有外表都很適合劇本里的男主角。但是為了進一步確認，我就裝扮成假小子和他一起住了好幾個月。但是就在片子的出資人，也就是我的姐姐從國外回來，開車送我回租住的地方，打算和那個人說明白的時候，卻發現那個人已經不辭而別了。不過還好，現在總算讓我找到了。至于你們問我是找男主角還是男朋友，”說到這里，小飛拉起家平的手：“兩樣都是！”

兩人相視一笑，一股暖意蔓延了整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