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角色研究的緣起與進展

編者按：“話語分析”是本刊多維度研究語言的一個綜合維度。20世紀后半期以來，話語之所以凸顯為多學科同時關注的焦點，是因為語言既是交際工具，又是“人類存在的家園”。無論透徹研究工具語言的本質，還是通過語言逆向揭示人及人的世界，都須要直接展開話語分析。本期刊發的三篇文章主要關注國外話語分析理論的引進與詮釋：《話語角色研究的緣起與進展》（代樹蘭），《Fairclough的話語觀：引進與詮釋》（林亞軍）和《目的模式與會話連貫分析》（邢理平）。

提 要：話語分析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汲取諸多領域學者的研究成果，于80年代步入快速發展時期，至今已取得了不菲的研究成果。人們對話語角色、話語與話語角色之間關系的認識與研究是一個逐漸認知、不斷深化的過程。在相對較長的認識、研究過程中，學者們逐漸認識到，只有依賴從自然環境中產生的語言材料，考察說話者和聽話者的會話過程，重視對話語角色與社會角色、話語角色之間關系的研究，考察語言手段和話語策略對話語角色的影響，才能更深入地理解、揭示話語發生和發展的內在機制和規律。

關鍵詞：話語分析； 話語角色； 進展； 展望

中圖分類號：H0-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5-0063-6

The Origin and Development of Discourse Roles

DaiShu-lan

（Shanghai Dian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40， China）

1950s saw the first article on Discourse Analysis. Ever since then， drawing on the efforts ofscholars from different fields， discourse analysis has gradually taken on a life of its own. The interestin discourse roles started early. Scholars from sociology， anthropology， psychology， philosophy and linguistics gradually realized its importance and began to pool their knowledge and resources. In the process， they came to realize that discourse roles played a major role in discourse analysis. I believe the future of these research areas， discourse roles， discourse strategies and discourse functions， will receive more attention.

Key words： discourse analysis;discourse roles; development; prospect

1 引言

雖然話語分析成為一門學科只是近幾十年的事情，但是，對話語的分析和探討卻具有相當長的歷史。在我國，早在公元6世紀的《文心雕龍》就針對當時常用的文章體裁進行了分類，并闡述了各種體裁的特點。以后的研究者繼承了這一傳統，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逐漸形成了文體學和修辭學等學科，并不斷取得新的研究成果。在國外，1952年哈里斯（Harris）的《話語分析》（Discourse Analysis）一文的發表標志著話語分析這一術語的誕生；隨著學者們的不斷努力，也使得語言學的研究對象由靜態的詞或者句子，過渡到以動態交流為特征的話語。越來越多的語言學家意識到，單純研究孤立的句子很難揭示語言的結構特征和語言運用的實質，因而將研究對象擴展到語境中的互動話語以及話語的主體——話語角色。這一趨勢體現了語言研究從形式到功能，從靜態到動態，從詞、句分析到話語分析，從語言內部到語言外部，從單一領域到跨學科領域的發展進程。因此，在它發展初期的二三十年里，就顯示出很強的生命力；在隨后的發展過程中，它匯聚了社會學家、人類學家、心理學家、哲學家以及語言學家們的研究成果。他們從不同側面力圖揭示話語特征及其內在規律，使該領域的研究蓬勃發展、成果迭出。

在話語分析的許多研究領域中，人們對話語角色、話語策略的認識和研究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也逐漸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本文擬對話語角色研究的緣起與發展、話語角色研究過程中所取得的成果等進行梳理，并在其基礎上展望話語分析的發展趨勢。

2 話語角色研究的緣起與進展

話語角色是話語參與者在一定語境中進行話語交際時依據交際目的所選擇的社會身份在會話過程中的體現，是會話參與者在交際過程中所起作用的概括，話語角色隨交際語境的變化而變化。在交際過程中，“每個社會成員都有與其社會角色相應的言語行為規范以及責任和義務……我們把在言語行為方面具有社會規范等特征的社會角色叫做話語角色或言語行為角色。話語角色是建立在言語行為角色基礎上的，是社會角色的一個方面，是社會角色在言語交際領域中的具體化”（王德春 2001：502-503）。說話者通過話語表達、體現自己的社會角色和話語角色，并可以根據需要選擇話語角色，同時賦予對方相應的話語角色，也可以根據語境的變化對話語角色進行調整，以實現社會角色與話語角色之間、話語與話語角色之間的相互適應。

對話語角色、話語策略乃至語境的認識，有悠久的歷史。《呂氏春秋》記載，“以其言為之名，取其實以責其名，則說者不敢妄言” （《審應》），就旨在說明話語對“說話者”（話語角色）的限制。“善說者若巧士，因人之力以自為力，因其來而與來，因其往而與往。不設形象，與生與長。而言之與響，與盛與衰，以之與歸。力雖多，材雖勁，以制其命。順風而呼，聲不加疾也；際高而望，目不加明也。所因便也”（《順說》）；“辭多類非而是，多類是而非。是非之經，不可不分。此圣人之所慎也。然則何以慎？緣物之情及人之情，以為所聞，則得之矣”（《察傳》）等強調了話語角色、話語策略、話語互動、語境等各因素及其相互之間的關系。以王德春等為代表的研究者們從修辭學、社會心理學、社會語言學角度對話語角色認知的內涵和方法、話語角色與社會角色之間的關系等問題的探討（王德春 1995，2002），體現了我國話語角色的研究成果。

在西方，人們對話語角色、話語策略、語境等因素及其相互之間的關系的認識經歷了相當漫長的過程。早在公元前三四世紀，人們就開始圍繞語言形式是否與說話者直接相關進行辯論。一方面，亞里士多德(Aristotle384-322BC)認為，“有聲語言所表達的是人們共有的思想”（Aristotle：3-8），思維、情感是人類共有的，是不以說話者所在的民族、語言為轉移的；另一方面，薩摩斯島的伊壁鳩魯(Epicurus of Samos 341-270BC)主張，人們的民族、種族不同，其體驗、情感也不同，并進而影響到該民族的語言及表達（Epicurus 1926）。兩種相反的觀點，一方強調共性，另一方強調差異，這或許正是后來語言研究中共性與個性之爭的根源。而伊壁鳩魯對差異的強調為不同語言的存在，以及不同地域、不同民族之間語言的差異等現象提供了依據，同時也有助于人們進一步認識到語言是民族特征之一，是人們社會角色的一部分。

20世紀初，索緒爾(F. de Saussure) 將語言行為分為語言和言語兩部分，認為語言是一個任意性的封閉體系，不僅能指與所指之間的關系是任意的，而且所指與現實世界中的事物也是割裂的，從而將話語角色排除在語言體系之外（Saussure 1966）。沃羅施諾夫(Voloshinov)在指出索緒爾的語言“不包括符號與其所反映的現實之間、與說話者之間的關系，而是一個封閉體系中的符號與符號之間的關系”(Voloshinov1973:58)之后說，“事實上，每一個符號都是社會的人在交流過程中形成的，因此，符號的形式首先是由社會參與者和當時的交流條件決定的”(Voloshinov 1973:21)。他認為，語言符號本質上是由意識形態決定的，社會性是其本質屬性，離開它所反映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語言符號就失去了意義。既然語言符號蘊含著使用者的社會關系，那么語言使用者的社會角色便可以通過語言來體現。這種觀點某種程度上為研究語言與角色之間的關系，也為對話語策略的研究，以及后來批評語言學、批評話語分析的產生提供了依據。

薩丕爾（E. Sapir）也開始了他對個體語言使用者、語言使用形式的探索，并努力將語言研究融入更大范圍的人類性質的研究中。他通過對印第安語的分析，探討說話者如何通過語言的個性表達和話語策略的使用展現個人特征，并得出了特殊的語言形式可以收到非凡的人際交流效果的結論。同時，他指出這種現象不僅存在于印第安語言中，而且是一種普遍現象。說話者“通過選擇特殊的表達形式展示說話者的身份、性別、年齡或其他特征，可以避免直言不諱可能造成的唐突等話語后果”（Sapir 1949: 179），從而收到更好的交際效果。因此，語言不僅有促進社會化和增強凝聚力的作用，也是個人成長的重要因素。每個人的聲音特點、語音語調、話語的流暢程度、詞語的選擇、句式的長短、所選詞語的豐富程度及語體特征、話語時機的適宜性等都是個性特征的標志（Sapir1949:16-18），從而從人類語言學角度提出了重視語言的功能性分析、重視話語角色特征的必要性。隨后，葉斯帕森在分析了標準語（standard language）在現實生活中的作用后也指出，在大城市里，標準語正在取代人們從小習得的、帶有個人特點的家鄉話，逐漸成為個人話語身份的重要組成部分 (Jespersen1925)。

然而，沃羅施諾夫的語言角色觀，薩丕爾人類語言學的研究成果以及葉斯帕森關于標準語及其在說話者生活中的作用的論述，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未引起人們的重視。直到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話語身份、話語角色、話語策略的研究才又重新引起人們的重視。來自不同領域的學者開始關注話語角色的相關研究，他們的研究成果也推動了人們對話語角色，話語，說話者的地位、身份等之間關系的認識和理解，同時也為以后對話語角色、話語策略及話語功能之間的關系的研究奠定了基礎。

布朗與吉爾曼對人稱代詞在表達人際關系時所起作用的研究（Brown and Gilman 1960），戈夫曼的面子理論(Goffman 1967)以及由此發展而來的禮貌理論（Brown and Levinson1987）等，區分了代詞的一般用法和尊敬稱呼，提出了語言本身也可以表達人際關系的觀點，從語言學角度對結構主義的語言體系自足性提出了挑戰，展示了語言體系與社會之間的聯系，強調了指稱詞語可以確立、影響或者破壞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話語的意義取決于現實語境等。拉波夫通過對馬撒葡萄園島（Martha’s Vineyard）的英語語音變體特征的分析，也得出了話語中某些語音特征“有助于人們確立、保持個人身份和歸屬感”(Labov 1963: 307)的結論。以上學者的研究注重話語角色及其與社會現實之間的關系，注重交際過程中話語策略的使用及其取得的交際效果，認為禮貌語言的運用和社會關系的確立應該從說話者與聽話者之間的社會距離、社會權勢關系、他們在商品或服務的供給關系中所處的位置、說話者的話語特征等方面入手。他們的研究為將語言放在社會語境中的更深入的研究鋪平了道路。

1973年，拉科夫（Robin Lakoff）撰文指出，語言的結構特征和使用特點使女性在交際中處于劣勢，并以人稱代詞“他”在語言中的非標志性用法為例，說明在人稱及人際關系的表達中存在明顯的性別歧視。同時，他指出，在交際過程中，女性因更多使用附加問句、含糊用語、強調和停頓等不自信的語言形式，從而在交際中處于明顯的弱勢地位。后來，坦楠在此基礎上推進一步，認為兩性不同的會話模式是造成雙方交流時誤解乃至許多破裂婚姻的原因(Tannen 1990)。歐巴爾（O’barr）通過對法庭話語的研究，將話語分為強勢話語（powerful language）和弱勢話語(powerless language)，指出拉科夫等所認為的女性話語的特征事實上并非為“女性話語”所特有，而是弱勢話語的具體表現。說話者對強勢和弱勢話語的選擇時常與人的社會地位、權勢關系、受教育程度、對社會財富的占有程度等因素有關，從而進一步強調了話語與社會地位、權勢等因素之間的聯系（O’barr 1982）。學者們對兩性話語和弱勢話語的研究促使人們對話語與話語角色的關系進行思考：一旦兩性語言、弱勢話語等概念成立，語言與話語角色之間的關系也不言自明。于是，不僅性別差異，其他因語言而導致的民族、社團、群體之間的差異也開始引起人們的注意，這一觀點與后來的批評話語分析不謀而合。

民族方法學開創者之一甘柏茲(J. Gumperz)也于20世紀60年代開始了對多語或多方言社區中的話語角色和話語策略的探討，并于1982年出版了《話語策略》(Discourse Strategies)一書。同年，他又編輯出版了《語言與社會身份》(Language and Social Identity)一書，試圖通過對不同社會、不同文化背景中的人們在交際中出現的語言障礙的識別和研究，解決現代工業社會中由于種族、性別、階級等差異以及人員的快速流動、混合等造成的溝通不暢、社會身份危機等社會問題。甘柏茲等學者通過對不同社會、文化背景的社會角色、話語角色的會話分析以及由文化差異造成的性別與性別、性別與種族之間的差異的研究所提供的話語分析、話語角色研究的社會人類學方法，推動了話語策略和話語角色的研究，同時也提醒人們，“我們習以為常的諸如性別、民族和階級等建構自己身份的參數并不是理所當然、一成不變的，它們產生于交際過程，并受話語的互動性的影響和制約”(Gumperz 1982b:1)。

在社會心理學領域，人們的研究更注重話語理解、話語互動過程在話語身份的確立和話語角色的形成中的作用。該領域的話語適應論（speechaccommodationtheory）認為，我們說話的方式受話語對象的影響，說話者對話語對象的判斷會影響語言的表達和語言手段的使用。貝爾針對拉波夫的話語變異理論提出“在語言的各層次的變異中，說話者之間的關系至關重要，說話者常針對具體的聽眾設計自己的話語”(Bell 1984:197)。拉佩奇（Robert Le Page）運用社會語言學的研究方法對加勒比地區克里奧耳英語（Caribbean Creole English）進行研究，指出拉波夫通過說話者的語言變異來判斷說話者的身份、種族、社會地位、職業和性別等，不能解決同時表達多重身份的問題，從而提出將說話者的每句話看作一個表達“身份的行為”，試圖分析說話者的多重身份(Milroy 1980:203)。研究者們對話語角色的變化和表達時語言選擇的多樣性的強調，以及1985年拉佩奇與塔博利特-克勒（Tabouret-Keller）合著的研究話語身份和話語角色的第一部專著《身份行為：基于克里奧爾語對語言與種族的分析》(Acts of Identity: Creole-based Approaches to Language and Ethnicity)的出版，進一步推動了該領域的研究。書中結尾部分所提供的在話語中建構民族身份的模型已不局限于克里奧耳英語，而成為分析話語角色、判斷話語身份的常用模式(Joseph2004:79)。諸如此類的研究成果某種程度上為研究互動過程中的話語角色鋪平了道路。

在話語的社會角色和話語角色互動的研究中，對話語參與者在話語產生時所充當的臨時角色關系，如信息的發出者與接收者之間的關系、參與者在會話過程中所起的作用等方面的研究，也引起了社會語言學、語用學、系統功能語言學、敘事學等研究者的關注，其研究成果正逐漸引起人們的重視。

戈夫曼將說話者和聽話者(hearer/listener/recipient)的概念融入參與框架（participation frame）和產出模式（production format）中，認為“聽話者”不足以概括所有的話語對象。于是，他針對那些雖然并不是會話的直接參與者，可能是自始至終都在有意無意的傾聽者，提出了聽眾/觀眾（audience）、旁聽者（bystander）、無意聽到者（overhearers）、偷聽者（eavesdropper）等概念，并指出現場觀眾主要是欣賞說話者的談話或講述，雖然他們也是言說活動的參與者，但其參與方式受到限制，多數情況下以鼓掌、喝彩、發笑等形式對正在進行的話語事件作出反饋，必要時按照會話的直接參與者（如主持人）的要求提問或回答問題，一般情況下不直接參與談話(Goffman 1981:125-157)。就說話者而言，戈夫曼提出了與聽話者等相對應的話語說出者（animator）、作者(author)、代言人（principal）等概念，認為它們共同構成了話語的產出模式（production format）(Goffman 1981:144-145)。他進一步指出，平時我們所說的說話者和聽話者事實上可能包含多重話語角色，在具體的交際中，依據話語信息的來源以及說話者對話語信息所承擔的責任，有時還須要對三者進行區分。同時，在交際過程中（如敘事性話語中），有時還會出現隱藏的話語角色（如故事講述者、故事中的人物與講述者或聽故事者重合等），該類角色不斷變化的話語身份和立場使參與框架和產出模式趨向復雜化。

萊文森將戈夫曼的話語角色觀點系統化，將參與者的角色分為參與說話的話語角色和不參與說話的話語角色（participant and non-participant producer roles），參與接受和不參與接受的話語角色（participant and non-participant recipient roles）等4種類型（Levinson 1988）。并依據參與者的參與形式、信息的傳達方式和傳播目標進一步將說話者和聽話者的角色細化。利奇認為，言語交際既是信息交流的過程，也是一種社會交往。在這個過程中，話語參與者根據社會規范和話語的情景語境，選擇恰當的角色關系，用相應的話語策略傳達話語信息，實現交際目的(Leech 1983:15)。托馬斯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信息交流角度把話語角色關系分為兩種：話語信息的說出者和接收者，然后根據對所傳遞信息承擔責任的大小把話語信息的說出者分為：說話者（speaker）、作者（author）、傳聲筒（mouthpiece）、傳遞者（reporter）、代言人（spokesperson）等5種，同時把話語信息的接受者分為受話者、觀眾、旁聽者、無意聽到者和偷聽者等5種類型(Thomas 1991:19-20)。

韓禮德與哈森把話語看作語境的產物，把話語參與者之間的關系概括為話語的語旨，包括談話者的身份、地位、態度、動機和他對事物的判斷等。他們認為，話語參與者一般都能根據話語的語旨選擇恰當的社會角色和話語角色，以實現話語的人際意義（Halliday Hasan 1985）。艾金斯與斯萊德受以韓禮德為代表的系統功能學派的影響，按照參與者的身份地位關系、聯系的頻繁程度或熟悉程度、情感介入程度以及情感傾向等區分話語角色關系，并認為語法模式(grammatical patterns)、語義模式(semantic patterns)、話語結構模式(discourse structure patterns)、話語體裁模式（generic structure patterns）等具有反映和確立說話者的社會身份和社會角色的功能(Eggins Slade1997：52-53)。他們將會話看作言語行為，并對其進行功能性分析，認為談話中的每一步都意味著扮演一個話語角色，并賦予對方另外的角色(Eggins Slade 1997：169)。

在對敘事性話語的研究中，拉波夫的評價理論、薩克斯的會話分析方法、戈夫曼的話語立場（footing）、巴赫金（Bakhtin）的多重聲音（voicing）等從不同角度對話語角色的研究作出了貢獻。學者們的研究不再局限于敘事內容和故事的結構、情節和主題，而將敘事看作故事性的、互動的、社會文化過程。除故事本身之外，從講述過程中的互動語境、講述者的評價、講述者與故事中人物的重合等，以及與其他社會語境的聯系等方面對敘事話語進行研究。敘事者不僅是講述者，而且是交談者，是故事中的人物。在會話過程中，他們是故事介紹者、講述者、共同講述者、故事中的人物、聽眾、評價者、評價對象等(Tolson 2001:119)，是故事的作者（author）、對話者(interlocutor)、故事中的人物(character)等 (Koven 2002:167-217)。

德魯和赫里特治在對職業話語（institutional interaction）的研究過程中發現，職業話語表現為角色化傾向。參與者在知識、獲取知識的權力、對會話資源的掌握、對話語的參與權力、對專業知識的掌握、對完成職業任務的程序的熟悉程度等之間存在著不平等。職業本身對參與者的限制以及參與者對這些限制的意識和重視程度等，形成職業話語中參與者之間權力的不對等（Drew Heritage 1992:49）。這種權力的不對等在交際中表現為話語權力的差異，如在電視訪談中，主持人通過提問實現其對話題、訪談進程的控制；相對而言，嘉賓和觀眾的話語受主持人的影響和制約要小些。職業話語的這些特征對會話過程中話語角色的形成及其對話語策略的選擇，具有重要作用。

可見，互動過程中話語角色的研究匯聚了不同領域研究者的研究成果。他們力圖從不同側面，如說話者與聽話者及其對話語信息所承擔的責任、他們之間的權勢關系、敘事性話語中所形成的多重角色以及機構話語中的角色化傾向等方面，揭示話語角色的形成、特征、作用和本質。他們的研究成果推動了我們對話語、話語角色、話語分析的理解和研究，并朝著揭示話語的本質邁進了一步。

3 結語與展望

人們對話語角色、話語策略及其重要性的認識自古有之，然而真正將其作為研究對象的歷史并不長。在為期不長的研究過程中，人們逐漸意識到，說話者在交際過程中總是借助語言手段，采取不同的話語策略，充當著一定的社會角色和話語角色。言語交際過程中交際參與者之間的社會關系在交際過程中具體體現為參與者之間的不對等的權力關系。話語角色包括話語參與者在話語產生時所充當的臨時角色關系，如信息的發出者與接收者之間的關系，以及參與者在會話過程中所起的作用等。社會角色和話語角色在交際過程中形成互相影響、制約甚至互動的關系。雖然由于參與者的出身、社會地位、所受教育的程度、從事的職業等不同，會形成各自不同的話語風格并影響說話者的話語表達形式，然而參與者的話語角色的形成和話語策略的使用會受具體的交際語境的限制。參與者的社會角色在具體的交流過程中通過話語角色體現，話語角色依據交際情境和語境的不同而不斷變化。

在研究過程中，人們還認識到，只有依賴從日常語境中產生的語言材料，考察說話者和聽話者的會話過程，重視會話參與者的社會角色、社會地位和身份及其在交流中所采用的語言手段和話語策略對話語角色的影響，話語角色在交際中的相互作用，才能更深入地理解和揭示話語發生、發展的內在機制和規律，才能更好地實現話語目的，理解交際過程，從而提高交際效果。

話語分析不僅要了解話語的表達，而且要深入到意義和行為，考察語言的功能、語言使用者建構和理解話語的過程以及此過程中話語角色的建構和話語策略的作用，注重語言和交際過程中以具有“個體性”、“主觀性”、“當下性”的說話人意義為基礎的“說話人形象”和話語角色的研究（李洪儒 2005：43-45），注重社會文化語境和認知的作用。21世紀話語分析的重點將是話語功能和話語策略。話語分析的任務將是研究話語在團結社會文化群體，鼓勵社會成員互相尊重、友好相處等方面的作用，展示多元文化，實現人類潛能的過程，探討話語與社會化進程之間的關系，研究語言資源的使用策略，分析話語在獲得和使用知識中的作用等(Beaugrande 1997: 5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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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8-02-15

【責任編輯 鄭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