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中的意義對等與態度差異

提 要：系統功能語言學認為，翻譯要尋求原文和譯文在意義上的對等。只有滿足概念意義、人際意義和語篇意義對等，才能準確傳達原作者的態度。對原文不同層次意義的理解會產生具有不同態度的譯文。通過對小說《祝福》不同譯文的態度分析，可以判斷譯者尋求的與原作對等的層次，以此揭示意義對等對于避免過載翻譯與欠額翻譯的重要性。

關鍵詞：意義對等；評價理論；態度；過載翻譯；欠額翻譯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5-0100-3

Meaning Equivalence vs. Attitude Difference in Translation

Su Yi-hua

(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 150080， China)

Systemic-functional linguistics claims that translation means the search for equivalence from source text to target text. The conveyance of the author’s attitude is subject to the fulfillment of equivalence in the following levels: ideational equivalence， interpersonal equivalence and textual equivalence. Comprehension of the original at different levels results in translation with different attitudes .The analysis of the attitudes in two different English versions of “The New Year Sacrifice” contributes to the judgement on the corresponding levels of equivalence understood by the translators so as to disclose the importance of proper equivalence in avoiding over-representation and under-representation.

Key words： meaning equivalence；appraisal；attitude；over-representation;under-representation

1 引言

隨著跨文化交際的逐漸深入，翻譯不再只是一種語言到另一種語言的轉換，而是文化模式的轉化。要想使譯文能夠真正體現原作文化，首先要重新了解翻譯的意義：（1）尋找語言范疇和項目之間的對等；（2）把這種對等放在原語的高一級的語言單位中進行修訂；（3）根據目標語的內部特征進行修訂（Halliday，McIntosh Strevens 1964）。 在以上描述中，“對等”是翻譯的關鍵。只有兩種語言的相應語篇在相同語境中功能上對等，才能確保目標語的語篇真實表達原作者的態度。在翻譯教學中，筆者發現學生的譯文往往脫離文化地轉換語言文字。這種淺層的意義對等，最終會導致欠額翻譯。與此相對應的是翻譯的另一個極端——過載翻譯。這兩種情況都不能真實反映原作者的態度，使得譯文與原文在態度上有很大出入。因此，筆者以系統功能評價理論為框架，以魯迅先生的小說《祝福》為載體，從態度角度分析《祝福》不同譯文所尋求的意義對等，從而強調人際意義在翻譯中的重要性。

2 翻譯視野中的態度理論

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言學理論認為，翻譯要求原文和譯文在意義上對等。“然而，翻譯的對等關系不能只建立在概念意義的基礎上；而是在尋求兩種語言的語篇的概念意義對等的同時還必須尋求兩種語言的語篇在表達講話者的態度、動機、判斷、角色等人際意義，以及表達媒介、渠道、修辭方式等語篇意義的對等。好的譯文往往在這三種意義上都與原文對等。”（胡壯麟 2005：366）

“在韓禮德(1994)系統功能語法中 ，人際功能指的是表達發話者的身份、地位、態度、動機和他對事物的推斷等功能。”（劉英2004：56）“然而，傳統的韓禮德詞匯語法模式在分析書面語篇時表現出了很大的局限性。由Martin博士等創立的‘評價理論’對于揭示敘事語篇中作者的態度尤其有效，是傳統功能語法的新發展。評價理論包括三大系統:介入(engagement)、態度(attitude)和分級(graduation)。它們分別次系統化，其中態度次系統化為情感(affect)、判定(judgment)和鑒別(appreciation)，它是 ‘評價理論’的中心。”（郭志通 2007：65）

態度指心理受到影響后對人類行為、文本、過程及現象作出的判定和鑒別，讀者通過語篇中的語言得以體會。態度意義可分為肯定、否定和中性，根據不同的文化價值觀體現在語篇中。情感系統是整個態度系統的中心，由它導出判定系統和鑒別系統。

2008年 蘇奕華 翻譯中的意義對等與態度差異 第5期

情感指情緒上的反映和性情，通常由心理過程來實現。傳達情感類評價意義的詞匯往往具有褒貶性，“它們的價值在于它們可能是說話人對某個現象采取的姿態的最明顯的表現”（胡壯麟 2005：321）。

“判定系統指一系列有制度規定的規范對人類行為的肯定和否定評價的意義，分為社會許可和社會尊嚴兩大類。”（胡壯麟 2005：321-324）

“鑒別系統是評價者對于事件、事物和作為實體的人的肯定或否定的評價，主要運用美學的價值觀念和社會的價值觀念范疇進行。”（郭志通 2007：65）

本文以《祝福》為例，分析不同譯文中的態度詞，從而判斷其所選擇的意義對等層次。

3 《祝福》分析

根據評價理論，筆者就翻譯課堂上學生所作的《祝福》譯文與楊憲益譯作中的態度詞進行了對比分析。例如：

①原文：現在她只剩下一個光身了。

學生譯文：Now she’s single.

楊憲益譯文：Now she’s all on her own.

原文態度是祥林嫂由于接連遭受生活打擊，現在只剩下孤身一人承擔生活壓力。學生譯文只表達了原作的概念意義，即祥林嫂的婚姻狀況為單身。楊憲益譯文通過“隱性判定”既傳達了祥林嫂的婚姻狀況又介紹了她的悲慘境地，一切都包含在all on her own中。

②原文：然而這一回，她的境遇卻改變得非常大。

學生譯文：But now her situation was greatly different.

楊憲益譯文：But now she was a very different woman.

學生譯文是對祥林嫂境遇的“鑒定”，而楊先生的譯文是對祥林嫂本人的“判定”。兩種不同的態度揭示了兩種不同層次意義的對等。顯然，對祥林嫂的“判定”更符合原作態度——幾經磨難的祥林嫂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③原文：上工之后的兩三天，主人們就覺得她手腳已沒有先前一樣靈活。

學生譯文：…her mistress realized that her limbs were not as flexible as before.

楊憲益譯文：…her mistress realized that she was not as quick as before.

學生所尋求的是淺層的、語言層次的概念意義對等。以英語為母語的讀者會將這句話的態度理解為主人們認為祥林嫂的四肢不再像從前那樣具有很強的柔韌性。然而，楊先生通過態度中的判定實現了深層的、邏輯層次的人際意義對等，即主人們認為祥林嫂不再像從前那樣做事麻利。

④原文：祭祀時候可用不著她沾手，一切飯菜，只好自己做，否則，不干不凈，祖宗是不吃的。

學生譯文：…Otherwise they would be dirty…

楊憲益譯文：…Otherwise they would be unclean…

學生譯文中的態度詞dirty是指祭祀用品會因為祥林嫂的沾手而被弄臟，但是原文對祭祀品因為祥林嫂的沾手而“不干不凈”的理解是“不純潔、不圣潔”。所以，楊先生的unclean真實地反映了原作的態度，譯文與原文的對等層次是深層的人際意義對等，而非淺層的概念意義對等。

⑤原文：他（阿毛）是很聽話的孩子……

學生譯文：He was such an obedient boy…

楊憲益譯文：He was such a good boy…

從整個篇章的態度來看，學生譯文中的obedient承載的意義過大，其意義是下級對上級的服從，既不符合阿毛的身份也不符合像祥林嫂這樣一個農村婦女的語言表達特點。楊先生譯文中的good 所承載的態度符合篇章意義對等。

⑥原文：男人聽到這里，往往斂起笑容，沒趣的走了開去。

學生譯文：… and walked away，totally uninterested.

楊憲益譯文：… and walked blankly away.

原文態度詞“沒趣的”的內涵意義是“茫然，無表情的”，與其對等的英文態度詞是楊先生譯文中的blankly，而非uninterested，即“沒有興趣的”。

⑦原文：我們的阿毛如果還在，也就有這么大了。

學生譯文：If my Amao were present he’d be just so old.

楊憲益譯文：If my Amao were alive he’d be just that size.

這里有兩處有關態度的表達，分別是“還在”和“這么大”。“還在”在不同的語境里有不同的意義對等。根據原文語境，“阿毛還在”指“阿毛還活著”，而非“在說話現場”。“這么大”是祥林嫂看到其他孩子后的有關“身高”的視覺反應，而非抽象的“年齡大小”。因此，楊先生的譯文符合翻譯標準所要求的意義對等。

⑧原文：微雪點點的下來了。

學生譯文：Little snow began to fall.

楊憲益譯文：A light snow began to fall.

“微雪”連同“點點的”描繪一個滿天漫漫雪花的動態畫面。楊先生譯文中的態度詞 light傳神地體現了雪花的“少、輕、飄”。而學生譯文中的little只表達了雪花的“少”，是欠額翻譯。杜絕這種情況的發生就須要尋找適當的意義對等。

⑨原文：第二天，不但眼睛窈陷下去，連精神也更不濟了。

學生譯文：… her spirit seemed not good.

楊憲益譯文：… her spirit seemed broken.

原文中的態度詞“更不濟了”傳達的是祥林嫂精神狀態的轉變，而非精神狀況的表現。楊先生譯文中的態度詞broken體現了這一變化，實現了與原文的意義對等，即祥林嫂的精神接連遭受打擊而“垮掉了”，而不是學生譯文中的有關祥林嫂精神狀況的“不好”。

以上是筆者就《祝福》兩種不同譯文中態度詞的對比分析。對比的結果將喚起我們對一直以來在翻譯中所忽視的“態度”問題的關注。

4 結束語

“正確地理解原文是準確地翻譯原文的基礎和必要條件。理解的目的就是理解者在心理上重新體驗文本作者的心理狀態 ，由此重建文本的精神世界。”（涂紀亮2008：2）對原作的理解只停留在概念層次上會致使表達偏離原作主旨，具體表現是譯作的欠額與過載翻譯。因此，譯者要嚴格要求自己，在翻譯中特別是在母語對目標語的翻譯過程中突破本土文化的負面干擾，在高于本民族語言文化的語言結構中尋找邏輯對等，最后根據目標語的文化特征進行修訂。而以上得以實現的理論依據就是人際功能中的評價理論。憑借評價理論，可以對原作“態度”有準確的把握，繼而在目標語中尋求適當的意義對等，達到“信”、“達”、“雅”。大多數翻譯初學者往往追求譯作的“忠信”，盲目“忠信”原文的后果是誤譯——它是翻譯的一大災難。本文通過分析評價兩種不同的譯作為“信”賦予更為廣泛的含義，即：既要“忠信”原文的表達，又要“忠信”原作者的“態度”。分析結果表明，態度對于評價或判斷原文與譯文意義對等問題具有重要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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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壯麟. 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5.

劉 英. 英國銀行宣傳手冊中的人際意義分析［J］. 外語學刊，2005（1）.

呂 俊. 翻譯批評的危機與翻譯批評學的孕育［J］. 外語學刊，2007（1）.

涂紀亮. 從翻譯學角度考察翻譯標準中的“信”［J］. 外語學刊，2008（1）.

楊憲益 戴乃迭. 魯迅小說選［M］. 北京：外文出版社， 2006.

Halliday， M. A. K . 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M］. London: Edward Armold，1994 .

Martin， J.RP.R.R. White.Attitude: Ways ofFeeling［A］.InMartin， J. R P.R.R. White (eds.). TheLanguage of Evaluation: Appraisal in English［C］. London: Palgrave， 2004.

收稿日期：2008-04-09

【責任編輯 鄭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