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物化的心理現實性與認知語法中名詞范疇的界定

提 要：在認知語法關于名詞的定義中，概念物化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認知語法中關于概念物化的論述十分簡略和抽象。本文在認知語言學以往研究基礎上討論概念物化的心理現實性及其動因。筆者認為，概念物化作為一般認知能力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概念物化的動因是語用因素。離開物理實體的概念，人們無法交流關于非物理實體的信息。

關鍵詞：認知語法； 詞類； 名詞； 概念物化

中圖分類號：H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6-0034-5

Psychological Reality of Reification and Definition of Nouns in Cognitive Grammar

Gao Hang Yan Chen-song

(PLA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 Luoyang 471003， China)

Conceptual reification plays an indispensable role in definition of nouns in cognitive grammar. However， Langacker’s discussion of this important concept is brief， abstract， and elusive. Based on previous findings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 this paper argues that conceptual reification as a general cognitive ability is psychologically real， and that non-physical entities are reified as physical ones for pragmatic purposes.

Key words：cognitive grammar; word class; nouns; conceptual reification

各種語法理論在語言結構的描寫中都使用“名詞”、“動詞”和“形容詞”等詞類范疇來建立自己的語法模型。然而，迄今詞類范疇在主流的語言理論中沒有得到嚴密的界定。傳統語法根據意念（語義）來界定詞類，認為名詞表示人、地點或物體，動詞表示動作或事件，形容詞表示事物的性質或特征。這一樸素的思路存在明顯的缺陷，因此結構主義語言學完全放棄從語義上界定詞類的可能性，而把分布分析（distributional analysis）作為確定詞類范疇的唯一方法。但是，純粹從分布的角度來看，每個詞的分布都不同于其他任何一個詞，正如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一樣（Taylor 2002: 168）。由此產生的問題是，怎樣才能根據分布的相似性從不同的詞中抽象出同一個范疇？又怎樣從無數個次要范疇中抽象出主要的詞類范疇？結構主義語言學對這些問題都沒有明確說明。

在認知語言學范式中，研究者在是否能夠根據語義內容界定詞類范疇上存在分歧。Fillmore Kay（1993）和Goldberg（1995）沒有考慮這一可能性，Croft（2000， 2001）根據語義內容（即指稱、陳述和修飾3大語用功能）界定詞類范疇中的典型成員，而Langacker（1987a， 1987b， 1991）在認知語法中明確提出根據語義內容界定主要詞類范疇，認為名詞和動詞這類主要范疇的分布表現不是界定它們的最終基礎，而是這些范疇所具有的抽象意義作用的結果。本文重點考察認知語法中關于名詞范疇的界定，論證概念物化這一認知能力的心理現實性，并討論認知語法從語義角度對名詞化的描寫。

1 認知語法中名詞范疇的界定

認知語法的一個基本觀點是，一個表達式的語法范疇不取決于其基體（base），而取決于凸畫（profile）。所謂基體，指表達式涉及的總體概念內容，而凸畫指在概念內容中處于焦點地位的特定結構（Langacker 1987a）。許多語言表達式的基體是相同的，在概念內容上沒有差別，但通過不同的凸畫來表達不同的意義。例如，“雇主”與“雇員”具有相同的概念內容，都涉及兩個實體之間的勞動關系，但前者凸畫在勞動關系中處于控制地位的實體，而后者凸畫在該關系中處于被控制地位的實體。同一個語言形式可以對同一個概念內容進行不同的凸畫，從而屬于不同的詞類范疇。例如，“編輯”的一個意義是指對資料或作品進行加工或整理，屬于動詞，而另一個意義指從事編輯工作的人，屬于名詞。

在認知語法中，名詞被界定為事物（thing），其本質是凸畫某一認知域中的一個區域（region）。所謂區域指一組互相聯系的實體，包括物體、關系、地點、知覺、距離等。例如，triangle 和square凸畫二維空間中的不同區域，而black和green作為名詞凸畫色彩空間中的不同區域。在時間認知域中，moment和period凸畫不同長度的區域。以上例子都與基本認知域有關。此外，大量的名詞凸畫抽象認知域中的區域。例如“星期一”和“五月”之類的表達式的語義結構不是直接參照時間認知域，而是參照人們設計的、記錄和測量時間的日歷周期。而act和scene表示的不是物理實體，而是戲劇作品中的不同區域。

2008年高 航 嚴辰松 概念物化的心理現實性與認知語法中名詞范疇的界定第6期認知語法從認知處理的角度解釋互聯（interconnection），認為一個實體的概念化的本質在于認知事件（cognitive event）的發生，即神經激活模式。認知事件在各個層面上發生，較低層面的兩個或多個認知事件通過協調產生更高層面的認知事件。當兩個實體的概念化所涉及的認知事件被協調成為完整的、更高層面的認知事件的組成部分時，我們說它們之間發生互聯，并構成一個區域（Langacker 1987b）。比如，當我們看到或想象一棵樹時，會發生一個認知事件，從而形成關于這棵樹的概念。當我們形成相鄰的兩棵樹的概念時，就涉及了更復雜的認知事件。首先，形成關于每棵樹的概念，即上面提到的認知事件，然后對這兩個事件進行協調，即注意到兩棵樹之間的距離并判斷出它們在空間上是毗鄰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說這兩棵樹是互相聯系的。

2 概念物化

認知語法關于名詞范疇的定義不僅適用于作為范疇典型的物理名詞，而且適用于抽象名詞。Langacker指出，無論是物理名詞還是抽象名詞，它們表示的實體都是概念物化（conceptual reification）的產物（Langacker 2005）。前文提到，名詞凸畫一個區域，而區域是一組互相聯系的實體。其實，形成一組互相聯系的實體的概念就是一個概念物化的過程。Langacker認為，概念物化的前提是組聚（grouping），即在眾多實體中把一部分實體分離出來并在它們之間建立聯系（Langacker 1998: 18-19）。概念物化則在更高的認知層面把由組聚產生的一組實體作為統一的整體進行操作。例如，在下面的字母序列中，我們不會把它們看作沒有任何聯系的幾個字母，而是很自然地根據字母之間距離的遠近把15個字母分為5組，每組有3個字母：

XXX XXX OOO OOO OOO（Langacker 2005: 124）

在認知操作中，我們覺察出總共有5個字母組，并且由O構成的字母組的數量要多于由X構成的字母組的數量。此外，被看作整體的字母小組還可以參與到更高層面的認知操作中。比如根據相似性，我們會在一個更高的組織層面上把這些小組分成兩大組，左邊一大組由兩小組字母構成，右邊一大組由三小組字母構成。把每個組的字母作為整體進行操作的過程就是概念物化的過程。

認知語法認為，組聚和物化的過程受到一般認知原則的影響。人們在事物的感知中往往把存在相似的事物或在空間或時間上鄰近的事物組聚為一個整體。例如，字母表中的字母不僅按照一定的順序排列，而且在構成特定語言的文字中發揮著共同的功能；一個足球隊中的隊員被看作一個整體，不僅因為他們在足球場上的位置毗鄰，更主要的是因為他們發揮共同的作用（Langacker 1991: 16-17）。

Langacker指出，組聚與概念物化可能是人類先天具有的一般認知能力，它們在認知過程中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由于它們發生作用的過程在很大程度上是自動的，人們通常意識不到它們的存在。只有當這些能力應用于離散實體時，人們才意識到其中的心理過程。名詞范疇的典型成員標示的是物理實體。在物理實體的感知中，概念物化的過程很可能是通過低層的認知處理來實現的，以至于人們只能意識到物化的結果（即一個完整的物體），而意識不到

其中的過程（Langacker 2005: 125）。

3 概念物化的心理現實性

自結構主義語言學以來，分布分析被普遍認為是界定詞類范疇的唯一方法，這已經成為語言學家的常識。但是，認知語法明確提出了根據語義內容界定詞類的思路，對人們一直以來深信不疑的思路提出質疑。目前看來，這一觀點十分激進，并沒有得到其他主流的語言理論的贊同。生成語法的代表人物之一Newmeyer明確提出Langacker從概念角度定義詞類的嘗試是不成功的，尤其是認知語法中關于動詞的界定是不成立的（Newmeyer 1998）。甚至在認知語言學內部，認知語法的這一思路也基本上被忽視，只有 Croft認為自己在類型學標記理論下從語用功能角度界定詞類的思路和Langacker的思路是相容的，只是觀察角度和強調重點不同而已（ Croft 2000）。那么，就本文討論的名詞范疇而言，認知語法的思路是不是可行呢？認知語法提出的概念物化是否屬于一般認知能力，是否具有心理現實性，能否作為名詞范疇的概念基礎？我們認為，盡管認知語法中關于概念物化的論述十分抽象，有關的心理過程還有待進一步考察，但概念物化作為一般認知能力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F有的認知語言學研究能夠充分證明這一點。下面從兩個方面進行說明。

3.1 本體隱喻與物體圖式

Lakoff Johnson 從概念隱喻的角度論證概念物化在抽象實體的概念化中起至關重要的作用（Lakoff Johnson1980）。按照他們的觀點，人類對自己的身體和外界物理實體的體驗是理解抽象實體的基礎，對物理實體的體驗使人們能夠把非物理的實體（事件、活動、思想、情感）看作物理實體，即本體隱喻（ontological metaphor）。通過本體隱喻的機制，人們可以對抽象的實體進行指稱、范疇化、組合、量化，從而進行推理。Johnson和Lakoff進一步提出，意象圖式（image-schema）在人類的概念系統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意象圖式是先于并且獨立于語言和概念而存在的認知結構，來源于日常生活中關于空間和運動的基本體驗，是人類與環境的相互作用（包括身體和社會兩個方面）的結果（Johnson Lakoff1987）。迄今提出的一些意象圖式包括物體、容器、旅途（即起點—路徑—目的地）、部分—整體、距離、聯系、前—后、上—下、中心—邊緣等。意象圖式通過概念隱喻從物理認知域映射到其他更抽象的認知域，在概念系統中無處不在，在知識組織和推理中起著根本作用。

各種意象圖式的相互關系和地位在認知語言學中存在很大爭議。按照Santibáez的觀點，物體圖式（object image schema）應該占有更為根本的地位，是其他圖式的基礎（Santibáez 2002）。人們在日常生活中無時無刻不與物理實體發生聯系，能夠把物體感知為一個容器，把物體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外一個地方，改變物體之間的距離和方位。此外，人們能夠把物體感知為由多個部分構成的整體，可以在心理上把它們分解成不同的部分。因此，物體圖式的根本地位是建立在人類體驗的基礎上的。按照Santibáez 的觀點，其他圖式被映射到抽象認知域的前提是把相關事物概念化為物體，沒有物體的概念，這些圖式無法產生自己的內部邏輯和結構。下面是從Collins Cobuild English Dictionary (2001)中隨意找到的一些例子：

① a. No one was injured in the explosion， but the building was completely destroyed.

b. That’s a sure recipe for destroying the economy and creating chaos.

c. Even the most gifted can have confidence destroyed by the wrong instructor.

② a. Many school buildings are unsafe， and some are falling apart.

b. Any manager knows that his company will start falling apart if his attention wanders.

c. Her marriage to film producer Michael Greenburg fell apart.

在第一組句子中，句①a與物理實體（建筑物）有關，而在句①b和①c中，非物理實體（經濟和信心）被概念化為物體，能夠像物體一樣被毀滅。在第二組句子中，句②a描寫的是作為物理實體的建筑物的倒塌，句②b描寫的是作為抽象實體的公司的垮臺，而句②c中作為抽象實體的婚姻關系被概念化為物體。在各種非物理實體中，心理狀態被概念化為物體的情況尤其常見，例如：

③ a. I slid into a depression and became morbidly fascinated with death.

b. Watching sport gave him great pleasure.

c. Her voice was full of anxiety.

以上3句中，depression、pleasure和anxiety都與人們的心理狀態有關。在句③a中，沮喪情緒被概念化為一個容器；句③b中快樂的情緒被概念化為人們可以取得并占有的物體；句③c中焦慮的情緒被概念化為物質，聲音被概念化為容器，容器為物質所充滿。類似的現象在漢語中也比比皆是。例如：

④ a. 每年，我都把麥秸、玉米稈粉碎后撒在地里，這樣，不但保護了地表，還增加了土壤的團粒結構。

b. 美國人向廣島投下原子彈，那蘑菇形的黑云矗立天空，粉碎了日本法西斯最后掙扎的幻想。

c. 達爾文的巨著《物種起源》問世之后，徹底粉碎了基督教中創世說的觀點，并摧毀了物種不變論和目的論的基本陣地。

以上句子中，除了句④a描寫的是物理實體的完整性發生變化以外，其他兩句都是把非物理實體概念化為物理實體，描寫它們發生的變化。在句④b中，幻想是人們想象出來的、沒有事實根據或實現可能的情景，被概念化為物理實體后，其完整性可以像物理實體一樣遭到破壞?；孟氡环鬯?，意味著這種想法徹底消失。在句④c中，觀點是人們對事物的看法，粉碎某種觀點意味著使人們無法再相信該觀點。再看另外一組與事物的完整性有關的例句：

⑤ a. 特別是靠先進的技術和設備，可將1只肉雞分割成60個品種，能滿足不同層次的消費需要，致使市場的適應面進一步展寬。

b. 骨肉同胞的親情是不能分割的。

c. 在美國歷史進程中，權力總是被分割的，權勢的基礎是分散的。

“分割”本義指把物理實體切割成多個部分，句⑤a描寫的就是肉雞被切割成很多部分。但在句⑤b和⑤c中，作為非物理實體的親情和權力被概念化為物理實體，其完整性像物體一樣發生變化。

3.2 概念物化的動因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概念物化作為一般認知能力確實是存在的，關于物理實體的體驗知識在我們理解非物理實體的過程中是必不可少的，對概念系統的組織和構筑起著根本作用。那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人們把非物理實體概念化為物理實體呢？認知語言學的傳統觀點是，抽象概念無法被人們直接感知，很少被人們體驗到，而具體概念能夠被人們直接感知到，能夠被人們廣泛地體驗到。因此，抽象概念必須通過具體概念來組織，才能被人們理解。但是，Grady (1997)和Tyler Evans (2001)對這一觀點提出質疑。他們認為，以往研究中對抽象概念和具體概念的區分并不準確，所謂的抽象概念（如時間、情感）實際上也是人們能夠直接感知到的，甚至可能早于一些具體概念被人們體驗到。例如，人們對憂慮、恐懼和憤怒等情緒的體驗不可能是間接或抽象的，他們在憂慮、恐懼或憤怒時必定有直接的、強烈的感受。因此，Grady等提出，更準確的區分應該是意象概念（image concept）和反應概念（response concept）(Grady 1997)。意象概念與感覺運動信息有關，來自人們的外部體驗，而反應概念與人們身體內部的主觀狀態有關。無論是來自外部世界的還是身體內部的感知信息，在進入人們意識中時都不是直接的，而是在概念系統中被重新描寫成一個能夠被概念系統訪問或存?。╝ccess）的格式。由此產生意象內容（image content）和反應內容（response content），并進而產生意象概念（比如人們關于物理運動的概念）和反應概念（比如人們關于情感的概念）。反應概念來自身體的內部狀態，在有些情況下可能最終是對外部信息的反應。例如，anxiety（焦慮）指的是內部狀態，但同時構成了對外部世界中的人或事件的反應（Tyler Evans 2001: 77）。 從以上論述可以看出，物理實體和抽象實體的概念的區分本質上是意象概念和反應概念的區分，在人們的體驗的直接程度或抽象程度上沒有差別。從這一角度看，所謂的抽象概念的理解并不依賴所謂的具體概念。因此，非物理實體被概念化為物理實體的主要作用不在于理解。那么，為什么時間和情感這樣的非物理實體被概念化為物理實體呢? Tyler Evans提出，反應概念通過意象概念來概念化的原因可能有兩個。首先，人們身體的內部狀態隨個體的不同而不同，并且無法驗證。人們不可能互相直接進入他人心靈中，必須通過語言來編碼關于內部狀態的信息，這樣只能通過那些能夠被驗證的、雙方主體都能觀察到的、對不同個體而言具有一致性的體驗來概念化（Tyler Evans 2001: 77-78）。因此，內部體驗對說話人或體驗者而言是直接的、具體的，但對聽話人而言是非直接的，必須根據意象概念來組織。通俗地講，就是人們在談論關于只有自己才能直接感受到的體驗時，如果不通過概念物化把這些體驗轉化為聽話人能夠明白的形式，交際過程無法進行，就會出現日常生活有時遇到的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情況。因此，沒有概念物化，人們就無法交流主觀的感受和思想。

反應概念通過意象概念來組織的另外一個原因可能是，大腦中處理反應信息的那些部分與概念系統之間的連接不如處理意象信息的那些部分與概念系統之間的連接那樣好。從人類進化的角度看，概念系統處理感覺運動信息的速度和效率應該高于處理反應信息，這對人類的生存有直接的意義。既然反應內容只能部分地被概念系統訪問或存取，反應概念可能會利用意象內容來發展出能夠被概念系統存取的結構，并通過語言來編碼（Tyler Evans 2001: 78-79）。因此，人們雖然對反應概念（即以往所認為的抽象概念）有直接的體驗，但無法在不借助意象內容的情況下充分地表達它們。從這一角度看，概念物化是一個自然的選擇，是一般認知能力的一部分。

4 名詞化的語義描寫

作為一般認知能力的概念物化不僅作用于時間、情感、觀點等非物理實體，而且作用于動詞所凸畫的過程或事件，從而產生動詞的名詞化。傳統語法從語義角度定義詞類，但是沒有完整的語義理論，因此無法令人信服地解釋一個動詞與其名詞化之間的差別。這一點自然受到結構主義語言學家的批評。例如，朱德熙認為，“戰爭”和“戰斗”都表示行為，可是“戰爭”是名詞，“戰斗”是動詞，因此根據詞的意義來劃分詞類是行不通的（朱德熙 1982：37）。認知語言學關于語義的一個中心觀點是，真實條件語義學（truth-conditional semantics）無法描寫語言表達式的意義，因為語義結構不僅反映概念內容，而且反映人們對概念內容的組織和理解。相同的概念內容完全可能通過不同的方式來識解（construal）。從這一角度看，結構主義語言學實際上采取的是真實條件語義學的觀點，認為一個語言表達式的意義就是它的真實條件。既然一個動詞與其名詞化形式在真實條件上沒有差別，在語義上就應該完全相同。這一觀點顯然沒有考慮到識解在構建意義中的作用，忽視了概念物化這一基本認知能力。

按照認知語法的觀點，在動詞與名詞化之間確實存在語義差別，前者把所描寫的事件凸畫為一個過程，而后者將其凸畫為一個區域，即認知語法所定義的事物。例如，動詞explode所凸畫的過程由一系列狀態組成，概念化主體對它們順序掃描（summary scanning）。由于這些狀態成分在認知語法中被看作實體，對它們的掃描屬于一種互聯操作。因此，動詞所凸畫的過程內在地界定了一個潛在的抽象區域，即一組互聯的實體。在對動詞的順序掃描中，這些狀態成分所構成的區域在掃描完成后消退。在名詞化形式explosion的語義結構中，各個狀態成分構成的潛在區域不發生消退，而是達到最大程度的凸顯，概念化主體把它們物化成整體進行操作，因此它們構成了一個抽象的事物。

5 結論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認知語法從語義角度進行的探討為詞類范疇的界定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對解決漢語這類非形態語言的詞類問題有重要的借鑒意義。雖然詞類范疇在現代語言學中一直沒有得到嚴密的界定，但對西方語言來說不是一個特別嚴重的問題，因為不同詞類范疇在分布上存在比較明顯的區別。對漢語而言，詞類問題在《馬氏文通》以來的一百多年里一直是語言學家爭論的焦點，沒有出現一個廣泛的共識（胡明揚 1996），其中爭議最大的問題是名詞和動詞的劃界問題。我們認為，概念物化作為一般認知能力能夠把事件識解為事物，它的應用應該是普遍的。從認知語法角度看待這一現象，我們應該注重考察概念物化的認知能力在漢語中的體現。這意味著把注意力放在語義功能上，而不是形態上，就可以對名詞和動詞的劃界有更深入的理解，就有可能最終解決這一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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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07-12-22

【責任編輯 王松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