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句主語語義的認知突顯性詮釋

提 要：小句主語是語言作為人與世界互動過程所側重的某個單一完整的關系中角色原型的焦點突顯實體的表征。無標記小句主語描述這個過程中參與者的常規焦點突顯實體，其突顯性與人的常態認知思維相吻合。標記小句主語主要描述認知過程中反常規的焦點突顯實體，包括隱含受事的突顯、非參與者突顯以及過程側面本身的突顯。本文旨在從語言功能和人的認知能力角度，在認知突顯性理論框架內較為清晰、合理地詮釋小句主語的語義淵源及其主要特征。

關鍵詞：主語；標記；突顯性

中圖分類號：H0-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2-004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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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ognitive Prominence Interpretation of the Meaning of Clause Subject

Chen Anling

（Quan Zhou Normal University， Quanzhou 362000， China）

This paper applies cognitive prominence theory interpretatively to the study of the semantic sourc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the clause subject. Clause subject is viewed as the linguistic symptom of the focal prominent entity of the role archetype participants in a complete profiled relationship during the process of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humans and the world. The prominence tallies with the normality of human cognitive mind. The unmarked clause subject describes the canonical focal prominent participants in the process of interaction (e.g.， linguistic or non-linguistic);while the marked clause subject describes the deviant focalprominent entity， including the prominence of that which is agent in form and patient in meaning; the prominence of nonparticipant andthe prominence of the process profile itself. The aim of this paper is to interpret more clearly and reasonably the semantic sourc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clause subject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cognitive prominence theorywith special consideration oflanguage function andhuman cognitive ability. 

Key words：subject; marked; prominenc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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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句主語語義的認知突顯性特征

認知語法從人類一般認知能力角度將主語的語義特征描述為某個側重關系中的焦點突顯(focal prominence)實體。從語言表述角度，小句主語就是一種特別的認知突顯性表征。Ungener Schmid指出，要想從語言角度說明某一事物的突顯性，就把它放在主語的位置上（Ungener Schmid 1996：172）。也就是說，一般情況下，突顯實體定然是主語的選擇，主語標志著一個正常的經驗過程側面某一參與成分的語義突顯性。這種提法顯然比較符合人的常態認知思維。我們稱這類主語為常態主語。

1.1 典型常態主語

Langacker認為，“典型主語(prototypical subject)同時高度重視以下4大主題性語義因素：施事（agentive）、人類(human)、確定(definite)以及過程側面（profile）關系中的圖形（figure）”(Langacker 1991:308)。如果4大語義因素齊全，就是最理想、最典型的主語，如下例中的Henry.

① Henry hit the ball at the goal with a club.

參照此例的行為鏈圖1及其圖式圖2：

例中Henry這個人物主角在擊球過程中是施事的參與者，是行為鏈的啟動者，在整個動態事件中是最醒目的圖形，也是該情境中的焦點突顯實體，集上述4大語義因素于一身，是典型的也是及物小句中最常見的主語。換言之，典型主語對語義角色的首選是施事者，因為那是整個行為鏈的起點（圖一），是導致事件發生的動能源頭，其影響力貫穿整個過程，因而具有最大化的主題性，同時呈現最高程度的突顯性。

1.2 非典型常態主語

還有一些小句，雖然描述的也是常態認知過程，但其焦點突顯的參與者并不同時具備上述4大語義要素，我們叫作非典型常態主語。常見的有三大類。

一是突顯焦點的移動。 認知注意觀認為，我們語言所表述的內容實際上只反映經驗過程中引起我們注意的部分，稱為過程側面或過程的側重部分。一個完整的過程常常有不止一個的側面，如①所描述的完整過程，體現在圖1的行為鏈上至少可以有三個過程側面（如箭頭號所示）。當突顯焦點隨著觀察者的注意力在行為鏈中上下移動時，參與者身份發生變化，工具、受事都可能作為施事而成為主語。例如：

② a. The club hit the ball .

b. The ball hit the goal.

c.The ball was hit by the club/Henry.

②a側重行為鏈上第二個步驟，突顯工具club；②b側重了第三個步驟，突顯原受事ball；②c則逆行為鏈而上，使受事ball成了常規被動語態的主語。此外，我們還可以在常規的行為鏈上忽略一些不言而喻的過程側面，把注意力集中于典型施事者和事件的結果，在行為鏈圖式（圖2）上走捷徑（如虛線所示）：

② d. Henry hit the ball.

e. Henry hit the goal.

這類語言表述和解讀實際上也是借助常規事件的認知腳本模式，觀察者對事件局部的側重并不影響對事件全局的認知。

二是行為鏈模式的映射。當具體行為鏈模式向抽象行為鏈模式映射時便產生了類行為鏈(actionchain analog)。它可視為普通行為鏈的一種變體，其參與者之間的作用力不是物理力而是心智之力。例如：

③ Henry loves golf， he knows the game well.

Henry作為感事(experienced)參與者、心智之力的始發者受到特別突顯而成為主語的選擇，這類主語通常與表示心智活動的動詞一同出現。

三是零角色突顯實體。零角色也是參與者，只是他們在過程側面關系中通常不與其他角色發生接觸、互動，而僅僅表現一種自我的存在、狀態或某一行為特征。在語言表述④中，零角色常作為言語主體④a、行為主體④b、狀態主體④c以及某個抽象概念主體④d等被突顯而作為主語的選擇。例如：

④ a. She said “OK”.

b .She laughed happily.

c. He is angry. 

d. Seeing is believing.

上述主語類型，包括典型和非典型者，其角色原型的突顯準則都與人的常態認知思維相吻合，因此屬于常態主語或無標記主語(unmarked subject)。還有一些小句主語，其角色原型的突顯有悖常規，我們稱為標記主語(marked subj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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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標記主語的語義認知突顯性理據

突顯性是認知過程的重要準則。在任何情境中，人首先感知的是從某個被關注的側面中突顯出來的、具有完形特征的實體，其突顯地位足以使它成為該情境的軸心（pivotal），從而成為外部注意力的焦點。而稱為圖形的突顯實體往往是主語的首選。

圖形/背景關系概念引自心理學的完形心理感知理論，為Rubin所創。根據該理論，通常在靜態關系中，圖形指背景(ground)中“與周圍形成鮮明對比的小而實的區間”（Langacker 1987：120）；在動態關系中， 圖形則指移動的實體或施動者。由于與背景的明顯反差，圖形一般比較搶眼，容易成為觀察者關注的焦點，這就是常規的突顯性準則。但人們需要關注的并不總是自然突顯的圖形，他們有時須要觀察事物不引人注目的那一面，并且努力調整視角，選擇有利的視點使其突顯出來。從這個意義上看，我們有理由認為，認知情境中的圖形定然是突顯的，而突顯實體則有可能不是認知意義上的圖形。Ungerer Schmid引自Rubin著名的“臉/花瓶幻覺”論實際上也說明了這個道理（Ungerer Schmid 1996：157）。例如：

⑤ The dark sky has a bright hole in it.

從傳統語法結構看，這個小句完全正確，可從實際情境語義上看就有悖常規了。小句主語the dark sky在認知情景中是實際意義上的場境(setting)，在認知語法中甚至談不上是過程中的參與者。然而值得注意的是，無標記主語與標記主語的共同之處是都選擇認知過程的突顯實體; 不同的是，前者一般同時也是圖形，后者則不然。同樣，認知過程中的焦點突顯實體并不一定都是角色原型中的施事者，甚至不一定是過程的參與者，這使得標記主語的存在成為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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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標記主語語義角色的突顯類型

要清晰描述小句標記主語的語義特征，除確認其突顯性外，還要進一步分析其突顯類型。

一般情況下，小句陳述一個單一完整的過程，這個過程就是人的客觀世界經驗或主觀世界經驗的一個側面，每個過程都有相應的參與者和其他成分。認知語言學趨向于用動力學概念和Langacker的動能傳遞規則解讀這些過程，目的是弄清這些過程的相關語義成分及其主要表現形式和彼此之間的關系。過程中的參與者或環境成分的反常規突顯是產生小句標記主語的主要原因。筆者認為這些錯位突顯主要有隱含受事的角色突顯、非參與者的成分突顯和過程側面本身的突顯。

3.1 隱含受事的突顯

如上所述，正常情況下，典型及物過程的突顯實體是施事的參與者，因為那往往是該行為鏈動能的源頭，對整個過程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一般認為最有資格受到突顯。然而，有時被突顯的卻是形式上的施事，實際意義上的受事。這種情況有動態和靜態之分。

3.11 施動對象的突顯

這是動態隱含受事角色突顯，可以是物理力施動也可以是非物理力施動。不同于語法中的被動語態，小句陳述的仍然是主動過程。例如：

⑥ The patient followed his doctor’s advice.

主語賓語

(受事) 過程(施事)

從真實語義上講，醫囑才是行為支配者，是施事；病人是行為受醫囑支配者，是受事，可它卻作為過程的焦點突顯實體而成主動語態的小句主語，是有標記的。這是由于過程側面動詞follow（遵從）自身的受支配性使然。

3.12 知覺體驗者的突顯

這是靜態隱含受事角色突顯。知覺指人的感官對外在事物的感覺。下例中過程所突顯的感事參與者（體驗者或感知者）被動地接受了某些信息。例如：

⑦ a.The policeman smelled some smoke.(cf. sniff)

b.The horse sensed danger and stopped.(cf. discover)

這一類小句主語的標記性同樣源于過程側面動詞隱含的被動性。相對于sniff（嗅，聞）的主動性，⑦a中的smell（聞到）呈被動性；相對于discover(發現)的主動性，⑦b中的sense（意識到）呈被動性。感事參與者通常是有生命的實體，處于被動或主動經歷認知過程的狀態。⑦的感事參與者the policeman和the horse實際上均處于被動感應狀態，但作為小句主語卻在陳述一個主動過程。這種表里不一使它們成為小句的標記主語。

3.2 環境成分的突顯

環境成分包括時間、地點、空間、因果等因素。在認知舞臺模式中， 這些成分不是參與者，而是相對固定的場境，通常重點突顯的是場境中的圖形而不是場境本身。但在認知過程中有時為了某種特別的效果，觀察者通過調整視角，選擇特別的視點來突顯場境，于是就有了小句的場境主語(settingsubject)，這是具體場境的突顯。有時場境是虛幻的或者僅僅是一種泛指，則就是抽象場境的突顯。

3.21 具體場境的突顯

具體場境指經驗過程中真實的環境成分。認知過程的反常規焦點突顯性使得某些環境成分成了小句標記主語的選擇。例如：

⑧ a.The new grandstand holds ten thousand spectators.

(cf. Ten thousand spectators sit on the new grandstand.)

b.The hall echoed with the sound of music.

(cf. Music echoed in the hall.)

c.The day witnessed the birth of a great man.

(cf. A great man was born on that day.)

以上小句與各對照句的比較表明，各小句主語的真實語義角色并不是實際經驗過程的參與者，而是分別表示地點、空間、時間的場境。

3.22 抽象場境的突顯

這類場境很抽象，既可以識解為“存在”，又可以識解為“不存在”，那就是我們常說的there be句型中的 there. 例如：

⑨ There is a bamboo couch in every bedroom. 

有人認為there是心理空間，有人認為它是抽象的方位，即語言行為者的心理意識。由于很難講清其空間本質，Langacker將其識解為“把持著某種關系”(Langacker 1991:352)，也即與動詞be所側重的關系保持平衡，從而顯示一種穩定、持續的狀況。在認知過程中，there作為一個抽象的空間被突顯。有人將其視為小句的假體(dummy)主語或句法假位。從這個意義上講， there be小句不是完整小句。然而一些常用的印歐語系語言，如英語、德語、法語等都有這一句型。如果承認小句中 there的抽象主語身份，那就是典型的標記主語。

3.3 過程側面的突顯

一個過程的側面通常由一個動詞表示，其概念意義維系著事件參與者之間的關系。它本身不是參與者，自然按常規也不是小句主語的選擇。但如果觀察者采用特殊視角，使過程成為焦點突顯實體，則這個過程概念必須抽象化，也就是將小句動名化，該小句也自然濃縮為一個名詞性短語，同時在與另一個語義密切相關的小句進行高級整合后作為該整合小句的標記主語。這個抽象名詞雖不再表示原過程側面，卻仍然隱含著該行為的特征，體現其固有的主動性或被動性的本質。這個表示過程側面的概念通常還有邏輯主體。如果邏輯主體與原過程的施事吻合，則被突顯的過程呈主動性。例如：

⑩ a.The child’s hitting against the wall caused him bleeding.

(cf. The child hit against the wall， which caused him bleeding.)

b. John’s kicking the goal made him famous .

(cf. John kicked the goal. That made him famous.) 

兩個小句均為各自比較小句的高級整合句，其主語是兩個具體的主動過程概念“小孩撞墻”、“Johnt射球”的語言表征，并且過程概念的邏輯主體child 和John均與原過程的施事吻合，被突顯的過程呈主動性。如果過程概念的邏輯主體與原過程的受事吻合，則被突顯的過程呈被動性。例如：

B11 a.Napoleon’s defeat changed the European history.

(cf. They defeated Napoleon.It changed the European history.) 

b.The boy’s punishment taught his brother a good lesson.

(cf. Mother punished the boy. It taught his brother a good lesson.)

作為表示過程概念邏輯主體的Napoleon和boy都是原過程的受事者，故兩個情境中被重點突顯的均是受動行為，呈被動性; 如果過程概念體現為零邏輯主體，被突顯的過程通常呈主動性B11 a，偶爾呈受動性B1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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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結束語

本文從認知突顯性角度詮釋小句主語的語義特征。主要說明：（1）小句標記主語與無標記主語一樣，都選自認知過程的突顯性實體，但卻不一定是實際認知意義上的圖形；（2）小句主語的標記性源于認知過程中的偏離常規突顯、過程參與者中受事角色突顯、非參與者環境成分突顯以及過程本身的突顯。目的是希望通過對認知過程各類常規、非常規的焦點突顯實體的語義闡釋，合理解釋小句主語，尤其是小句標記主語的語言本質及其語義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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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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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ngacker， R.W. Foundation of Cognitive Grammar ［M］. （Vol. II: Descriptive Application）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

Ungerer， F. Schmid， H.J.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 ［M］. Essex：Addison Wesley Longman Ltd， 1996.

收稿日期：2007-10-22

【責任編輯 王松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