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語公共標識的文本性研究

編者按：社會是考察語言的重要維度，因為語言是人的存在方式，而人則是社會性動物。無疑，語言的許多特征及其運作機制都與社會密切相關。本期刊發的楊永林、劉春霞先生合作的“雙語公共標識的文本性研究……”一文運用國外先進理論和方法，采取田園式手段搜集語料，進而分析、闡釋并且發現相應規律。這正是我國語言研究，尤其是外語界語言研究應該走但卻極少人走的研究路子。姜艷紅老師的文章通過俄語借詞現象的社會考察，給人們提供不少啟示。

提 要：本項研究是北京地區雙語公共標識調查的一個組成部分。這項社會語言學研究，規模浩大，歷時兩年，數據海量，因而采用“主題驅動”的話語模式，區分為“理論方法研究”、“拼音化問題研究”、“信息性問題研究”、“跨文化問題研究”、“文本性問題研究”5個方面，分別進行報告。本文主要考察在圖書大廈這個社會語境中，雙語公共標識文本性的問題。

本文由6個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研究背景的介紹。第二部分是調查方法的描述與說明。第三部分是社會文本的界定的闡釋。第四部分是文本解讀的視角、模式、類型的分析與討論。第五部分凸顯圖書大廈語境中雙語公共標識文本中存在的問題，提供改進與解決的方法，為標準文本（草案）的制定提供第一手的數據資料。第六部分匯報所得結論，闡述雙語公共標識研究的意義，強調語言學研究“格物致用”的特色。

關鍵詞：社會文本；文本性；雙語公共標識；問題與對策

中圖分類號：H0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0100(2008)04-0049-3

Textual Issues in Bilingual Public Signs

— A Sociolinguistic Report from the City of Beijing

Yang Yong lin Liu Chun xia

(Tsinghua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4， China)

The present study reports part of the results obtained from a large scale investigation of bilingual public signs in the city of Beijing from a sociolinguistic perspective. A topic driven discussion pattern is adopted to report the results obtained from this two year survey. This paper addresses itself with textual problems in bilingual public signs and a book mall in the city was chosen as a language use context to look at this specific text of signage.

There are six parts in this paper. We introduce the research design of this survey by specifying its research background in the first part. In the second part， we discuss data collection issues in relation to methodology selection. Based on a socio cognitive theory in its broad sense， we illustrate in the third part how meaning is produced and interpreted in a social context in general and in a bilingual text of public signs in particular. Following these preliminary discussions， a topic oriented discourse pattern， namely， treating a bilingual sign as a unique social text， is developed in the fourth part to process the large amount of photo data taken from this survey. To stress the point that problems related to bilingual public signs can be better explored if we treat the text of these signs from a sociolinguistic perspective， a problem vs. solution discussion is given in the fifth part to illustrate how the problems observed can be correctly interpreted and better solved. In the closing part， we emphasize the importance of applicability of language studies.

Key words： social text; textuality; bilingual public sign; problem solution

1 研究背景

社會語言學研究在近半個世紀的發展過程中取得了輝煌的成果，不但提供了一種獨特的跨學科視角，而且也成為語言科學應用型研究的一個范例。（楊永林 2001，2004；楊永林 張彩霞 2007）

新世紀以來，在全球化、區域化、信息化、文本化多元因素的作用下，在語言科學采用跨學科方法，注重生態化研究，尋求理論突破這樣一個宏大學術背景下（Hauser， Chomsky Fetch 2002），社會語言學又有了新的發展。如果以10年為一個考察期，分析對比最近10年來社會語言學研究的發展動向，可以得出以下幾點結論：（1）研究的語言學視野具有更為寬闊的跨文化對比特征，不再拘泥于一種單一的語言事實的考察；（2）研究的語言學類型具有更強的國際化、全球化色彩，不再僅僅停留在英美語言的研究上；（3）研究的語言學內容具有更為豐富的結構層次，不再局限于傳統的語音、語調、詞匯、用法上，逐漸擴展到句法層面、篇章分析、語言變化、交流模式、社會文本的研究；（4）研究的語言學語料具有更加縱深的時間跨度和更加寬泛的使用語境，注重文本數據的分析報告；（5）研究的語言學手段具有更多的技術含量，引入了語料庫語言學的分析手段。對于這些新變化，可以參閱國際權威社會語言學刊物《語言與社會》（Language Society）和《社會語言學》（Journal of Sociolinguistics）近10年來發表的論文。

了解社會語言學的這些新變化，針對新世紀以來理論語言學研究的發展走向（Hauser， Chomsky Fetch 2002），結合全球化語境中語言事實本土化研究的需求，在2004-2006年期間，我們對于北京地區雙語公共標識這個特殊社會文本（social text）的使用情況，進行了廣泛的社會語言學調查。

2 調查方法

在具體的調查取樣和照片拍攝過程中，我們采用了一種廣義的公共標識文本解讀視角。在實際調查過程中，結合不同標識的類型、地點、功能，作為調查者，我們把自己定位為一個真實的公共標識使用者，以便透過使用者視角（a user’s perspective），借助數碼照片的拍攝分析，發現雙語公共標識中普遍存在的問題，找出其原因，提出改進措施。

經過兩年的實地數碼照片的拍攝工作，到目前為止，共得到原始文本照片2，500張。這些數碼照片，經過初步篩選，剔去重復冗余、相關不夠、質量較差的部分，經過技術處理——數碼照片優化軟件的使用——之后，獲得圖面清晰的可分析文本照片1，800張，由此形成一個完整的大型公共標識數碼照片數據庫。 面對如此大的照片文本數據庫，為了分析與行文上的方便，我們采用“主題劃分”（topic classification）的話語模式與分類手段，以便對海量公共標識照片文本，進行多方位、多視角、多層面的分析。

第一階段的圖片數據整理與文本分析結果表明，從社會語言學的角度而言，可以從“理論方法研究”、“拼音化問題研究”、“信息化問題研究”、“文本性問題研究”以及“跨文化問題研究”5個主題內容入手，結合數碼照片內容的文本分析，分析討論北京地區雙語公共標識中存在的問題，提出改進建議，為標準文本（草案）的形成提供第一手真實可信的材料。

為了達到凸顯研究主題，從整體上了解項目內容的目的，下面將簡述上述5個主題內容，（1）理論方法研究：結合北京地區“窗口服務業外語應用規范研究”項目，通過雙語公共標識的社會文本解讀模式，采用“自然學習”（a natural way of learning）與“網格定位”的調查方法（Lave Wenger 1999［1991］，Wenger 1998），旨在構建一種“社會認知理論與社會文本化理念”（楊永林2006，楊永林 程紹霖 劉春霞2007：3，楊永林 張彩霞2007）；（2）拼音化問題研究：結合本項社會語言學調查的主題研究，通過雙語公共標識的拼音化研究，分析街道名稱的翻譯問題，提出“絕對拼音化”與“相對拼音化”相互結合的方案，為解決雙語街道標識中“文化底蘊”與“城市發展”之間的矛盾，提供一種操作性的技術路線（楊永林2007）；（3）信息性問題研究：結合本項社會語言學調查的分類討論，通過雙語公共標識的信息性研究，研討路標方向的指示問題，為都市現代化、國際化、信息化發展進程中公共設施標識文本如何科學合理、準確明了地表達雙語信息，提供一種路徑、方法；（4）跨文化問題研究：結合本項社會語言學調查的專題研究，通過雙語公共標識的跨文化研究，分析廣義的文化誤讀現象，結合語法性與得體性關系的討論，為克服跨文化誤讀/誤解現象，提供操作層面的分析與示范（楊永林 張彩霞2008）；（5）文本性問題研究：結合本項社會語言學調查的主題劃分，考察圖書大廈這個社會文化語境，通過雙語公共標識的文本性研究，考察文化性與表達性問題，凸現出問題的復雜性，為雙語公共標識英語文本的話語構建提供具體的資訊建議。

本文是“文本性問題研究”的專題討論，主要針對北京地區雙語公共標識文本中存在的一些問題，聚焦圖書大廈雙語標識文本的英語表達問題，從社會文本解讀角度入手，分析文化與表達的關系；在此基礎之上提出具體改進措施，為標準文本（草案）的制定提供第一手語料數據，提升語言學研究的應用價值。

3 社會文本

從社會認知角度（socio cognitive perspective）看，如圖1所示，一個公共標識（public sign）就是一個獨立的、體現一定社會功能的語篇文本（text or discourse pattern），傳遞著多方面的信息內容，具有獨特的“社會文本”屬性（social textuality）。在雙語環境中，公共標識的社會文本性表現在文化性、表達性、功能性、復雜性4要素之間如何取得生態平衡，表現在充分實現有效指示功能上。

根據上述理念，我們認為，在具體社會語境中，一條公共標識文本的意義解讀過程，如圖1所示，是通過文本的社會交互性和語用交互性過程實現的。雙語公共標識的社會文本性特質，可以通過5個方面的關系體現。

第一，作為社會文本的公共標識，其首要的功能是要實現信息傳播。在雙語環境中，由于兩種文化的特殊性（cultural difference）、不同語言的差異性（language disparity）、標識功能的多樣性（functional diversity）、共享信息的不對稱性（information asymmetry）、翻譯文本的準確性（translating accuracy）等多項因素的客觀存在，公共標識的準確解讀只有通過文本作者與文本讀者雙方多元角色的動態互動，才能順利完成。在這種互動過程中，首先體現文本作者與文本讀者之間的服務關系——前者通過公共標識為后者提供相關信息，總體表現為一種信息的“服務與需求”交際關系。

第二，反映出意義構建者（meaning constructor）與意義解構者（meaning deconstructor）之間的解讀關系——意義構建者通過協調標識文本、標識功能、標識位置三者之間的關系（tripartite semantic relationship），最大程度地實現意義構建與意義解構的通暢和諧。

第三，也體現文本設計者（designer），與文本閱讀者（user or interpreter）之間的目標關系——設計者通過形式與內容的安排，旨在實現文本的“表述與解讀”（expression vs. interpretation）之間的功能性目標。

第四，還折射出信息編碼者或語義賦碼者（semantic encoder）與信息解碼者（information decoder）或語義解碼者（semantic decoder）之間的互動關系——標識設置是否有用，功能特征是否實現，信息表達是否準確，文本內容是否清楚，解讀目的是否完全達到。這些信息目標都需要通過信息編碼與信息解碼者之間互動合作才能實現。

第五，不同于日常話語交流的是，公共標識的意義解讀都在靜態的預設信息文本與動態的公眾群體之間進行，存在著“單維性解讀”的特征。在這個過程中，由于缺乏面對面的交流和糾錯機會，文本與讀者之間可能會出現更為多元的語義潛勢、更為多樣的不同理解、更加多變的不同闡釋，文本的解讀也就具有更多的不確定性。公眾所見的只是靜態文本，無法了解標識作者的準確意圖，缺少一種“標準化索引”（standardized index）引導，同時也就容易形成另類“封閉式閱讀綜合癥”的產生（Beehler 1988: 39）。雙語公共標識的這些多樣性特征使得每個人都可以在不同語境中選擇適合自己的解讀角度，去理解未知的信息內容。

面對這種復雜性，我們在調查過程中特別注意如何從“使用者角度”出發，通過標識作者與標識讀者之間的多元角色認定，以及標識作者、標識文本、標識讀者三者之間的互動，凸現雙語公共標識的社會文本性特征，既有效解決標識文本中普遍存在的“封閉式閱讀綜合癥”，又避免社會語言學調查中容易出現的“觀察者悖論”或“拉波夫悖論”的問題（Labov 1972），有助于凸顯公共標識作為社會文本的交互性解讀特征與語用意向性解讀特性。（待續）

收稿日期：2007-08-23

【責任編輯 李鳳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