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致力于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路徑及其方法論意義

摘要 在中共領導人中，毛澤東堪稱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第一人。其具體路徑為：一是十分注重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實際相結合，找到了一條通向勝利的“中國道路”；二是強調批判地繼承中國優秀文化遺產，努力謀求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傳統文化的融合，這是實現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重要一環；三是從世界觀和方法論相統一的高度，將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具體化為一系列工作方法、領導方法和思想方法，這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作出的創造性貢獻。這些對新形勢下繼續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具有普遍的方法論意義。

關鍵詞 毛澤東；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方法論

中圖分類號 A8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604(2008)06-0022-04

大凡一派哲學扎根于異域文化，決不是一蹴而就、一方取另一方而代之的簡單橫向移植過程，而是在具體實踐進程中，努力促成雙向融合的極為復雜的系統工程。歷史上的佛教中國化是如此，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亦是如此。

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于19世紀的歐洲，與中國傳統哲學顯然存在著時代性和民族性的差異。中國現當代史表明，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必須立足中國之“實境”，謀求傳統哲學優秀遺產和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有機融合，增加中國人民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認同感。在與各種非馬克思主義思潮的斗爭中增強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吸引力和戰斗力。在中共領導人中，毛澤東堪稱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第一人，他為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所付出的努力具有普遍的方法論意義。

一、在與中國實際的結合中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

馬克思曾指出：“理論在一個國家的實現程度，決定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上個世紀20年代，陳獨秀、李大釗、李達、瞿秋白、蔡和森等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批判封建哲學和西方資產階級哲學思潮的同時，熱情地向中國人民介紹馬克思主義哲學，尤其是它的唯物史觀，為馬克思主義哲學在中國的廣泛傳播開辟了道路。后來艾思奇等人在使馬克思主義哲學通俗化生活化方面作出了很大的貢獻。毛澤東仍一再強調哲學能否深入群眾，并為群眾所掌握，是哲學有無生命力的“檢驗器”，他致信李達，希望李達通俗地說明一些哲學基本概念，以“使成百萬的不懂哲學的黨內外干部懂得一點馬克思主義哲學?！?/p>

無疑，馬克思主義哲學通俗化是其在中國具體化、民族化的必要前提，但通俗化并不等于中國化、現實化，沒有做到中國化、現實化，通俗化就不夠充分、不夠徹底。上世紀20年代后期和30年代前期，黨內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盛行，幾乎使中國革命陷于絕境。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始終同教條主義進行不懈的斗爭，大力提倡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自覺地把馬列主義及其哲學與中國實際相結合，找到了一條通向勝利的“中國道路”。1930年，毛澤東發表《反對本本主義》一文，從哲學上批判教條主義的思想基礎，明確指出“馬克思主義的‘本本’是要學習的，但是必須同我國的實際情況相結合”。毛澤東在深刻了解中國社會、歷史和文化特點的基礎上，創造性地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指導中國革命。毛澤東強調社會調查、研究歷史的重要性及學習馬列理論的迫切性，并身體力行。早在1920年3月，他致信周世釗說：“吾人如果要在現今的世界稍為盡一點力，當然脫不開‘中國’這個地盤，關于這個地盤內的情形，似不可不加以實地調查及研究?！?/p>

1935年遵義會議后，為了消滅主觀主義這一共產黨人的“大敵”，毛澤東適時地推出《實踐論》和《矛盾論》這兩部哲學著作，把中國革命的實踐經驗提高到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辯證法的高度進行總結，揭示了主觀主義產生的認識論根源。在《矛盾論》中，毛澤東還針對教條主義，特別強調對中國國情和中國矛盾特殊性的了解，認為“關于矛盾特殊性問題應當著重加以研究，并用足夠的篇幅加以說明?！辈浑y看出，“二論”主要的方法不是先根據馬克思主義原理，進行理論的思辨，形成一套系統的哲學理論，然后再進行理論推導，分析現實問題，而是從實際出發，自覺貫徹理論和實際相結合的精神，對中國革命的經驗進行哲學概括。我們有理由相信，“二論”是“根據中國歷史和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具體材料，創造性地解決馬克思主義哲學問題的卓越的典范?！?/p>

延安整風運動中，毛澤東要求著力改變理論落后于現實的不良狀況，呼吁“能夠真正領會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實質……并且，應用了它去深刻地、科學地分析中國的實際問題，找出它的發展規律”的理論家出現，在當時起到了振聾發聵的作用。延安整風對忽視中國特點和傳統文化，照搬外國經驗的教條主義余毒進行了徹底的清算，成績斐然。它提醒、教育了全黨，使全黨達到空前團結，馬列主義水平大大提高，馬列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得到自覺遵守，極大地推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中國化進程，為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最后勝利奠定了思想理論基礎。

今天，我們致力于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所面臨的國內實際與世界環境，已經與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有了很大的不同，但將馬克思主義哲學與當代中國實際相結合，仍然是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不二法門。馬克思主義哲學只有與當代中國改革開放的實際及全球化時代背景相結合，指導中國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實踐，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大力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才有針對性和生命力。正如胡錦濤總書記在十七大報告中指出的，中國共產黨人幾十年的奮斗經驗表明：“馬克思主義只有與國情相結合、與時代發展同步、與人民群眾共命運，才能煥發出強大的生命力、創造力、感召力?！背缴鐣髁x初級階段的實際和全球化的時代特征，脫離人民群眾的現實關切，馬克思主義指導中國社會主義建設的功能必將大大削弱，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也將淪為空談。

二、在與中國傳統哲學的對接中謀求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

中國傳統哲學有著內容豐富、源遠流長、獨具特色的唯物主義、辯證法傳統和經世致用、無神論等思想，充分體認、挖掘、改造這些傳統哲學的精華，謀求它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契合點，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實現的重要一環。毛澤東有著深厚的中國文化、特別是中國哲學素養，是其能夠運用馬克思主義觀點，批判地繼承中國優秀傳統遺產，使馬克思主義哲學民族化，創立和發展中國化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優越條件。

在《新民主主義論》中，毛澤東以極大的包容性，科學地分析古今中外各種哲學文化，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剔除其糟粕，吸取其精華，集百川于大海，匯奇珍于一爐。毛澤東曾反復告誡“我們不應當割斷歷史”，不應當忘記自己的祖宗，要善于承繼宏富精深的中國歷史文化這一份珍貴的遺產。在毛澤東的倡導下，批判、整理中國傳統哲學、倫理學的工作以較大規模展開。針對黨內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者滿腹馬列，卻極端鄙視本國實踐經驗和傳統文化的錯誤傾向，毛澤東在1938年10月召開的中共六屆六中全會上作了具有深遠意義的政治報告，在黨內首次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大聲疾呼“離開中國特點來談馬克思主義，只是抽象的空洞的馬克思主義。因此，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現中帶著必須有的中國的特性，即是說，按照中國的特點去應用它，成為全黨亟待了解并亟須解決的問題?！边@里所謂“中國的特點”，與“國情”是同義語，既是指中國社會的現實特點，又是指中國歷史文化的特點，因而，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一則需要將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社會現實相結合，一則需要最大限度地吸取傳統哲學文化之精華，披沙淘金。化腐朽為神奇，使馬克思主義哲學日益中國化、民族化，并對傳統哲學的范疇和命題進行馬克思主義的改造，使之帶有時代氣息，具有現代的內容，實現革命性變革。1941年9月10日，毛澤東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上的講話中，提醒全黨“分清創造性的馬克思主義和教條式的馬克思主義”，要“宣傳創造性的馬克思主義”。特別值得注意的是，時隔3年之后，毛澤東堅持使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提法，并采取措施鼓勵對其進行研究和宣傳。他說：“對研究實際問題的文章，多給稿費。能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教員，才算好教員，要多給津貼”。

“原裝”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于現代西方文化背景之中，是對宇宙世界高度抽象的理論概括。受千百年傳統文化熏陶的億萬中華民眾與它顯然有一定的思維距離，這多多少少限制了中國人民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接受。這個問題不解決，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將困難重重。毛澤東最善于把馬克思主義哲學內容同中國的民族形式結合起來，把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變成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適合中國國情的理論形態，以通俗、樸實、簡潔、凝練、明快的語言，以中國的作風和中國氣派，宣傳、介紹并實際貫徹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辯證法。在他的文章、報告中，中國詩詞、格言、成語、典故俯拾即是，并運用得嫻熟自如，給人以新穎而形象的感受，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和說服力。例如，他通過“實事求是”、“矛盾”、“知行關系”、“有的放矢”、“削足適履”、“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愚公移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實踐出真知”、“綱舉目張”、“解剖麻雀”等中國人熟知的短語，對抽象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和觀點進行形象而深刻的闡述，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勃勃生機，不愧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與中國傳統哲學相交融的典范，使馬克思主義哲學在東方古老的文化土壤中找到了堅實的生長點，極大地拓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在中國傳播的社會范圍，使哲學從哲學家的圈子里解，放出來，成為廣大群眾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銳利武器。

毛澤東留下的這份哲學遺產，對在新的時代背景下繼續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一方面，如何在馬克思主義哲學指導下，充分挖掘中西哲學中的和諧思想資源，對“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實生物，同則不繼”、“和為貴”等中國傳統哲學命題作出符合時代特征的新闡述，豐富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矛盾哲學，構建融中西馬克思主義為一體的當代形態的馬克思主義和諧哲學，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提供哲學理論依據，應當成為新時期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重要任務。另一方面，無論是中國哲學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都有一個進一步現代化的問題，我們既要大膽吸收世界哲學的優秀成果，實現思維方式的轉變即由直觀的整體思維向辯證的系統思維轉變，由經驗思維向理性思維轉變，由封閉半封閉思維向開放思維、創造性思維轉變，使得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成為世界性與民族性、時代性與傳統性相統一的哲學形態。

三、在世界觀和方法論的統一中實現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

毛澤東哲學思想不是要另立門戶，搞一套區別于馬克思的完全獨立的思想體系，而主要是解決馬克思主義哲學在實際中的運用問題。毛澤東在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過程中的一個突出貢獻在于，將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原理轉化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論，將馬克思主義哲學具體化為鮮活的實踐哲學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實現了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與方法論的統一。

毛澤東把方法比作“橋”或“船”，把要完成的任務比作“過河”，指出“沒有橋或沒有船就不能過。不解決橋或船的問題，過河就是一句空話。不解決方法問題，任務也只是瞎說一頓?！泵珴蓶|集中主要力量去研究馬克思主義辯證唯物論的精神實質及其運用，并創造性地把馬克思主義哲學世界觀轉化為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的工作方法、領導方法、思想文化和工作作風、領導作風。如矛盾分析方法；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的方法；調查研究的方法；群眾路線的方法；一般號召和個別指導相結合的方法；彈鋼琴的方法；胸中有“數”的方法；“有的放矢”的方法；“一切經過試驗”的方法等等。在實際工作中充分發揮了唯物辯證法這一被恩格斯稱為“我們最好的工具和最銳利的武器”在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中的強大威力，前所未有地拓展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現實應用前景。人們遵循這些方法去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無不取得成功；反之均遭到失敗。也正是在這正反兩方面的實際經驗中，中國人民從感性層面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現實功能有了深切的體認，增強了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認同感。正是通過具體化的“方法”這個重要環節和橋梁，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辯證法為廣大干部群眾所接受，由理論形態轉化為實際形態，表現出勃勃生機和巨大的實踐價值。毛澤東將哲學理論具體化為方法的獨創性功績，構成了毛澤東哲學思想最有魅力的一個方面。在革命戰爭年代，中國人民對毛澤東的一整套方法可謂爛熟于心，這對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發揮了獨特的作用。但是，毛澤東的思維方式也有著深刻的時代烙印，隨著事變世移，構建具有新時代特征的方法論系統，并由此進一步推進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是哲學理論工作者和實際工作者不可推卸的職責。

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是近代以來中西哲學合流的繼續，由于毛澤東“在理論上敢于進行大膽的創造，拋棄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某些已經過時的、不適合中國具體環境的個別原理和個別結論，而代之以適合中國歷史環境的新原理和新結論，所以他能夠成功地進行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件艱巨的事業”，創立了具有現代特征的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哲學。雖然他的某些具體結論已經或將要隨著時代的發展而失去其原有的正確性，但他致力于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努力對于這一事業的深入發展有著巨大的借鑒作用；他對新文化建設的原則性意見，時至今日仍不失其指導意義；他大力倡導并實際貫徹的一系列工作方法和思想方法具有普遍意義和永恒價值。

(責任編輯 楊海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