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的本質及其解蔽

在西方哲學中，恐怕沒有哪個人像海德格爾這樣對技術作過如此深刻的反思。當代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破壞的現實告訴我們，人類憑借技術推動了社會的進步，提升了人們的生活水平，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但原生態的環境卻遭受極大破壞。從技術產生的這兩重效果來看，科技在作為第一生產力的同時，有時也充當了破壞生態環境的兇手。科技的這種負面作用引起了海德格爾的深思。海德格爾后期思想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對技術的批判。海德格爾似乎一開始就察覺了技術的“雙刃”。 技術作為一種中性物，它在人對世界的改造中顯示出自己的手段和功用，由于我們運用技術，才使技術在人的實踐活動中形成復雜的關系，而這種復雜關系，不外乎產生積極和消極兩方面影響。因此，技術是“起揭示作用的”：它一方面滿足了我們“感到自己對于世界是本質性的”這一需要，另一方面又確證了人的有限性，確切地說，是人理性的有限性。

一、什么是技術

從詞源學的意義上講，“技術（Techne）”這個詞源于希臘語，希臘人最初用此詞稱呼技藝和藝術。準確地說，“技術（Techne）”是“知道（Wissen）”的一種方式。“知道”是“已經看到（Gesehenhaben）”之意，按照希臘人對“知道”的認識來看，“知道”的本質在于Aletheia，即存在者之解蔽。它承擔和引導一切對存在者的行為。Techne作為希臘人所經驗的“知道”就是存在者之生產。Techne從來不是指制作活動。①Techne是一種Aletheuein解蔽方式。因而，Techne之決定性的東西絕不在于制作和操作，絕不在于工具的使用，而在于上面所述的解蔽。作為這種解蔽，而非作為制作，Techne才是一種產出。②在海德格爾看來，Techne本原的含義不是使用的工具性意義，而是揭去遮蔽，讓存在者顯現出來，深入真理之中。Aletheia即真理。“技術乃是在解蔽和無蔽狀態的發生領域中，在Aletheia即真理的發生領域中成其本質的。”③技術的本質也就是以解蔽的方式來現身，讓存在者及其身旁的世界顯現出來。同時海德格爾還認為：“技術在其本質中乃是淪于被遺忘狀態的存在之真理的一種存在歷史性的天命。這就是說，技術不僅在名稱上可回溯到希臘人的Techne，而且在本質歷史上也源出于作為一種Aletheuein——亦即使存在者敞開出來——方式的Techne。”④

海德格爾在認清了技術的本質和“最高危險”后首先把矛頭指向了現代科學技術。在他看來，在現代，科學技術已由一種存在的解蔽方式蛻變成了一種“座架”。這種“座架”的本質特征是促逼和控制。座架是技術的提供者。它向人提供存在者的存在的一種未隱蔽狀態。對促逼，海德格爾說道：“它擺置著人，逼使人把現實當作持存物來訂造。那種促逼把人聚集于訂造中。此種聚集使人專注于把現實訂造為持存物”⑤。而“座架”之所以能擺置人，就因為它能控制人。對此，與“座架”特征相對應的是，海德格爾認為，科學和技術歸根到底是一種表象計算性思維的操作特性和模式特征，科學和技術對存在者整體的支配地位實質上就意味著這種表象計算性思維的統治地位的確立，這種確立顯示為“一個科學技術世界以及相應于這個世界的社會秩序的可控制的設置的勝利”⑥。而這種“勝利”卻被海德格爾視為對人的真正的威脅：“人類也許已經不得進入一種更為原始的解蔽而逗留，并從而去經驗一種更原始的真理的呼聲了。”⑦這種“更原始的真理的呼聲”被技術的“最高危險”遮蔽了。海德格爾認為，技術構成了我們時代的最高危險，“它使存在的天命蔽而不現”。⑧為此，海德格爾展開了對技術的“沉思”和對人的“存在”命運的深層憂思。海德格爾把以前對“存在論”這個問題的思考作為了后來的對人生存狀況思考的一個存在論基礎。他稱之為“根基持存性”的東西，必須通過沉思，即存在論的發問，才能獲得。由此，海德格爾進入了追問“技術世界”的存在論的根基持存性的沉思。從以上論述我們可以說，技術“座架”與人的“存在根基”之間的沖突，構成了海德格爾技術批判思想的基本價值取向和內在發展邏輯。換言之，海德格爾技術批判思想必須在與人的“存在”狀況的比照中才可顯現出意義。因此，我們可以給海德格爾“技術批判思想”一個描述性的界定：它是在現代性的張力結構中產生并與“存在論”哲學共生并存的思想，其核心是“反思”和“警醒”，其基本功能是補救與糾偏。

二、技術的現代性問題及其批判

技術發展的歷史就是“存在”之被遺忘的歷史，它關注的是“客體”而非“存在”。 海德格爾對“技術”的批判本質上是對人類思想發展歷程中思考問題方式本身的“反思”，因而能夠觸及問題之要害，成為一種本質性的“思”。在海德格爾看來，“思”在本質上也是“詩”， “思”與“詩”是“大道”發生為“人言”一體兩面的運作，因而在認清技術本質之后（“思”后）要回到我們棲居的大地，回到“存在”本身，回到“詩”，守護人與世界，人與大地的本源聯系。現象學和在現象學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存在主義哲學思潮，對海德格爾展開對“技術”的批判有著重要的不可忽視的作用。技術本身并無危害。海德格爾對技術的批判，只是批判技術對存在者“存在”的遺忘和遮蔽，以及技術的“座架”，使存在者漸漸失去自己存在的根基，失去自己存在的多樣性和可能性，從而使人成為單向度的人。這“座架”的作用在于：“人被座落于此，被一股力量安排著、要求著，這股力量是在技術的本質中顯出來，而又是人自己所不能控制的力量。”⑨技術作為框架，將人與自然納入一個主體與客體沒有相互交流的刻板性的結構之中，人憑借技術把對象物變為對象性的持存物，人就身在眾多持存物之中，技術通過讓物包括人成為持存物成為比人更為重要的東西，以強大的力量代替人的思考。技術主義的一大問題是“技術本位主義”，人的一切活動都歸入技術的掌控之中，任何實踐性難題也通過技術來圓滿解決。技術的在場以其人生命的豐富性的喪失為代價，來擁有對物質世界的高度掌控。技術主義持二元論的觀點審視“現象/本質”的二元區分，把真理（科學理論/規律）當作唯一真實的東西和尺度。這樣一來，技術主義的問題就在于以技術支配經驗世界，讓客觀的規律代替現實世界本身，代替生命活動本身。技術的盛行排斥了藝術在人“存在”空間的位置和地位，從而排擠了人的存在根性。隨著技術時代的確立，技術成為真正受寵的上帝，藝術便淪為技術的奴隸，成為一種文化工業，藝術不再是意義發生的原初方式，而成為貫徹技術意志的工具。因此，藝術與自己的本源（存在、意義發生的事件）脫節，成了非本真的藝術。人與世界，人與大地有一種原初的親緣關系。藝術與人自身本源也有一種深刻關聯。難怪海德格爾從凡·高的一幅畫里找尋到人與大地、人與藝術詩性的本源聯系，他不無詩意、深情地寫道：“從鞋之磨損了的、敞開著的黑洞中，可以看出勞動者艱辛的步履，在鞋之粗壯的堅實性中，透射出她在料峭的風中通過廣闊單調的田野時步履的凝重與堅韌。鞋上有泥土的濕潤與豐厚。當暮色降臨時，田間小道的孤寂在鞋底悄悄滑過。在這雙鞋里，回響著大地無聲的召喚，呈現出大地之成熟谷物寧靜的饋贈，以及大地在冬日田野之農閑時神秘的冬眠。這器具浸透著對面包之必需的無怨無艾的憂慮，浸透著克服貧困之后無言的喜悅，臨產前痛苦的顫抖以及死亡臨頭時的恐懼。這器具歸屬于大地，它在農婦的世界得到保護。正是在這被保護的歸屬中，這器具本身才得以屬于自身”⑩。海德格爾描寫了一雙農鞋在這世界與大地之間存在的意義。這幅畫（藝術）恢復了物與大地本源的自然聯系。我們可以把海氏的這段描述理解為一個反思過程和一個找尋家園過程的開始，一種對“存在”本源的渴求，一種對“存在”意義的追問，一種對人與物本然的和諧關系的無聲召喚。在天地人神的四元世界中，技術的危險毀壞了我們的家園，使我們無家可歸。海德格爾在對由技術所產生的現代性問題上，始終堅持純“存在”論的立場。他“只是力求一種原始的居有‘存在’”{11}，然而，在海德格爾看來，現代技術的構架絕不是一個現成結構，可以被拋棄和推翻；它在今天已經成為一個獨霸人生世界的怪獸，排斥其他的，可能是更微妙的揭蔽方式。這里首先要指出的是，海德格爾對現代技術的批評針對的是技術的本質，而非技術的產物。作為一種深層的批評模式，海德格爾技術批判不再停留在技術的表面層次上，而是進入到人存在和技術之間深層關系的層面上。海德格爾正是緊緊圍繞著“技術的本質”展開了他的批判之途和拯救之途。

三、拯救之途——去蔽及其意義

真理在本質上是自由的。“存在者”得以顯現是因為有一個敞開的處所：“一種澄明（Lichtung）在焉”{12}。這種“澄明”就比存在者更具有存在者特性。而“真理”正是存在者的解蔽，通過這種解蔽，這種“澄明”“敞開”狀態才成其本質。當人在技術設置的框架中處于遮蔽狀態，他反而陷入一種非真理的狀態。海德格爾對技術的追問打破了西方傳統哲學中主客二分模式，體現了人與世界融為一體的整體觀。海德格爾認為，作為現代技術本質的座架把存在者置入一種遮蔽中。技術“座架”作為最高的危險對人之生存境域的危險就是人對存在本身的遺忘造成的，它使人類只局限于關注存在者或存在者的存在，而忽視了存在本身，以致使人喪失自身的根基持存性。在現代技術設置的框架下，人作為座架的操縱者，一方面推動社會、經濟發展，另一方面極度膨脹自己的主體性，為所欲為，破壞了人與自然環境的本然和諧關系。技術使存在者敞開自身之際，又抑制自身。只有活生生的主體才能進入存在的領域。所以“拯救”在海德格爾看來，它意味著“追溯到某物的意義最開始出現的時候，尋回某物最原初的意義”。{13}為了恢復某物這種“最原初的意義”，海德格爾對技術抱“泰然任之”的態度，并非是一種對待技術和人的存在漠不關心的態度，而是在積極確立在現代技術時代存在者的生存根基。技術與其它客體事物一樣，不過是一種客觀的存在者。它本身的意義取決于人對待它的態度和方法。這種從存在論的角度來敞開“技術世界”的“意義”的做法，海德格爾稱之為“對于神秘的虛懷敞開”{14}。

海德格爾認為審美作為人生在世的存在方式之一，是最高最自由的生存的生存之境。海德格爾曾警告人們，科技越發達，人們犯錯誤的危險就越大。海德格爾的技術觀包含著對人類心智驕傲本性進行反思的理智與清醒。在筆者看來，海德格爾對技術的批判有著如下意義：一是我們除了保持人與自然的和諧外別無它途可走，我們應從許多被破壞或正在遭受破壞的生態環境中吸取教訓。二是我們當下正處在發展市場經濟，全面實現小康社會的過程中，人人都有追求物質、精神雙重富足和自由的權利，人的主體性得到空前展現，而這主體性的張揚更需要一種理智性的建設，以達到“詩意地棲居”的天態審美境界。三是海德格爾把審美現代性思想與啟蒙現代性結合起來，并以兩者的結合作為審美現代性的依據，使之在“反思”現代性的過程中產生補救與糾偏功能。海德格爾的技術批判思想正是這樣一種作為拯救與糾偏工具理性負面作用意義上出現的產物。海德格爾借助當代西方哲學的存在論轉向，在個體生存體驗的基礎上審視審美活動、實踐活動與人的現代生存之間的關系，把審美活動與個體的存在方式結合起來，人精神向度里的精神性、個體性、超越性、自由性等一系列問題得以闡明，人的生存困境和吁求得以闡明。海德格爾思想得以反復重提的依據在于它具有美學本身的人文性和人本性，它關注著人的生存，關注著人的“存在”。它呼喚著人與自然之間應然的一種本真狀態。“誰對自然美直接地感到興趣，我們就有理由猜測他具有著善良的道德意念的稟賦”。{15}而具有這種“善良的道德意念的稟賦”的人無疑是真正“自由”的人。“唯有服從人們自己為自己規定的法律，才是自由”。{16}自由，對于海德格爾來說，不也一樣充滿神秘的誘惑嗎？自由，對于人類來說，不也正是天空和大地無聲的召喚嗎？

四、中西思想的融合

在探索真理和本質的路途上，中西相同相似的思想往往會不期而遇。若把海德格爾對技術批判的思想放在中西比較的視域中來考察，我們就會發現，海德格爾思想與老子“大巧若拙”思想不謀而合。“大巧若拙”是體現中國美學基本特點的理論命題之一。老子認為，最高的巧，可稱之為“天巧”，自然而然，不勞人為，拙就是奪天之巧。一般意義上的技術之巧，其實是真正的拙劣，是小巧，是出自人機心的巧。這樣的“機巧”會造成對自然生態的破壞，也是對人和諧生命的破壞。老子這種執著于“拙”的清醒與理智，不僅是一種獨立于機心之外的自然本真本然狀態的思想，同時也對人們對技術的盲目崇拜與追捧有一種反思客觀的理性品性。盡管這種思想在“現代性”社會中被重視起來。和老子相配合的是莊子。莊子對“人為”的一切持否定態度，而對“天然”的事物，則給予極大的熱情去褒揚。他提出“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秋水》），也提出了“絕學”、“棄智”的主張，認為人對知識和技能的掌握，會破壞事物的自然規律。在道家哲學看來，文明的發展，技術的進步，并不必然帶來人的真正“自由”。工具的發達，技術的掌控，技術的作用，由此基礎上產生的對技術主義的迷戀與崇拜，卻構成了人對自然本性的壓抑和人對和諧生態的破壞。這正如莊子所言：“夫弓弩、畢弋、機變之知多，則鳥亂于上矣；鉤餌、罔罟、罾笱之知多，則魚亂于水矣；削格、羅落、

罘之知多，則獸亂于澤矣；知詐漸毒、頡滑堅白、解垢同異之變多，則俗惑于辯矣。故天下每每大亂。罪在于好知。”（《莊子·月去篋》）莊子認為，人類文明進程就是追求巧的過程，但在這一過程中，人常常會忘記，巧只是工具上的便利，并不能解決人心靈中根本的問題，物質的巧并不能代表生命的真實、自由體驗。我們不妨對莊子的這種思想進行一番現代性轉換，即人類文明前行的進程就是技術不斷發展、進步的過程，但在這一過程中，人常常會忘記，技術只是工具上的便利，并不能解決人心靈中根本的問題，技術的巧并不能實現人真正的自由。道家思想正是“不愿意有用，才是美的藝術的本質”{17}。大巧若拙反對技術至上的思想，其核心是反對人為世界立法。這一點是與海德格爾思想不謀而合。筆者在此將海德格爾思想與中國老莊思想放在一起考察，其目的有二：一是確證海德格爾思想的普遍性，有一定的真理價值；二是彰顯中西對技術理性思考的積極意義。

五、結語

生命可以負荷技術之重，但不能承受生命之輕。海德格爾對技術的追問彰顯出現代性的特殊語境。技術問題在當代的凸顯，與人的根基持存性的喪失有關。技術思維把一切存在都看成改造“對象”，這種“計算性”邏輯理性思維在推動科技和社會進步，給人帶來巨大物質滿足之后，同時讓人感到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掌控著，人在科技面前顯得渺小，技術的這股強大力量遠遠超出人類的控制而將人從大地上“連根拔起”，從而喪失其“根基持存性”。那么，如何對技術進行反思和糾偏呢？那就只有“思”。這種“思”本質上要求我們摒棄“對象性”思維而發生一種生存態度的轉變。具體而言，就是要對技術態度的轉變，即由單純地對技術加以肯定或否定變為合理、有度、警醒、負責任地使用技術，讓它作為物棲息于大地。因此，在“反思”的同時要求一種理智性的建設，詩意性的思考，用海德格爾的話來說就是要做到“對于物的泰然任之”與“對于神秘的虛懷敞開”。這樣才能使人類更好地“立身”和“持存”。由此看來，“技術”之思性和詩性之“技術”的共生同構乃是海德格爾為療救技術時代喪失“根基”的人們之必需。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海德格爾并不反對技術本身，而只是反對技術所代表的工具理性和對技術的工具性規定。技術在本質上屬于事物和世界的構造，技術的危險性在技術的“座架”本性中顯現出來。一旦技術越出事物和世界的構造而自行其是，就可能帶來真正的危險。海德格爾對技術的這種認同，是對自我與他者關系的一種深刻反思。我們的重建之途在于讓技術成為一種具有協調能力的平衡態，收回和接納到使事物和世界的“真理”得以可能的基礎上。

從對“技術世界”的反思中，海德格爾得出了雙重的結論：“對于物的泰然任之”與“對于神秘的虛懷敞開”的統一。它體現了海德格爾對人類生存狀況的哲學觀照，從而實現了從存在論向現實的存在者本身的轉變。海德格爾啟示我們：技術本身沒有錯，我們對待技術總的態度就是要沉思，而不是盲目地抵制技術。海德格爾把這種對待技術的雙重態度稱為“泰然任之”。

注釋

{1}[德]海德格爾：《林中路》，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年版。

{2}{3}{5}{7}{12}{14}[德]海德格爾著，孫周興選編：《海德格爾選集》，上海三聯書店1996年版，第931頁、第932頁、第937頁、第946頁、第273頁、第1240頁。

{4}[德]海德格爾：《路標》，商務印書館2000年版。

{6}海德格爾著，陳小文、孫周興譯：《面向思的事情》，商務印書館1999年版，第72頁。

{8}高亮華：《人文主義視野下的技術》，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124頁。

{9}[德]海德格爾：《1966年答〈明鏡〉記者問》，《外國哲學資料（5）》，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177頁。

{10}[德]海德格爾：《藝術作品的本源》，《詩·語·思》，1971年版。

{11}[德]海德格爾：《從一次關于語言的對話而來》，《走向語言之途》，1986 年版。

{13}Martin Heidegger，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from Martin Heidegger，Basic Writings，rev.ed，New York：HarperCollins，Inc，1993. 318.

{15}[德]康德著，宗白華譯：《判斷力批判》上冊，商務印書館1964年版，第145-146頁。

{16}[法]盧梭著，何兆武譯：《社會契約論》，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25-26頁。

{17}奧·斯雷格爾：《關于美文學和藝術講座》，《歐美古典作家論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360頁。

（作者單位：廣西民族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