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孔子,這位軸心時代的軸心人物,對于中國文明的進程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而孔子對于后世中國文化之影響,最突出的要體現在“中和”的智慧了。中國文明在其發軔處,便體現了濃厚的“中”與“和”的智慧。比如《尚書》、《周易》等先孔子時代的元典,都十分強調這一思想。而到了春秋末期的孔子,全面繼承并進一步闡發了這一“中和”思想,從而深刻地塑造了中國文化的性格。這些思想都在《論語》中有著深刻的體現,如德主刑輔的政治思想、和而不同的修身理念、述而不作的文化觀和時中的思維方式等。
關鍵詞:中和 時中 和而不同
孔子,這位軸心時代的軸心人物,對于中國文明的進程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他在中國文化史的地位,也自然格外重要,誠如近代文化史家柳詒徵先生所云:“孔子者,中國文化之中心也。無孔子則無中國文化。孔子以前數千年之文化,賴孔子而傳;孔子以后數千年之文化,賴孔子而開。”①P231孔子對于中國文明的影響是全方位的,是其他諸子百家思想所不可比擬的。而孔子對于后世中國文化之影響,最突出的要體現在“中和”智慧上了。
中國文明在其發軔處,便體現了濃厚的“中”與“和”的智慧。比如《尚書》、《周易》等先孔子時代的元典,都強調了這一思想。到了春秋末期的孔子,更是在“述而不作”的文化觀指導下,全面繼承并進一步闡發了這一“中和”思想,從而深刻地塑造了中國文化的性格。這些思想都在《論語》中有著深刻的體現。
“中和”思想貫徹于孔子思想體系的各個方面,所以考察孔子的“中和”思想,也必須從如下幾個方面來進行。
一、德主刑輔的政治理念
孔子是一位偉大的思想家,但他首先應該是一位政治思想家。先秦時代,涌現出的諸子百家,實際上大多數乃是出于應對當時的政治和社會問題而產生的,正如司馬談《論六家要指》指出的,“六家,務為治者也。”②他們考慮的都是社會和政治的治亂問題,孔子尤其如此。
孔子在政治上主張德治。他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③P61但是他卻不主張廢棄刑罰,只是主張德主刑輔而已。如他贊譽子產論政之寬猛說:“善哉!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④寬猛相濟,正是這種德主刑輔思想的另一種表達。
孔子強調周禮,贊賞周禮,他說:“郁郁乎文哉,吾從周。”③P182由周公開創的周代禮樂文明,在孔子看來是最為合理的文明秩序。他一生以弘揚周禮為己任。他把握到了周代禮樂文明的核心理念。他的弟子說:“禮之用,和為貴。”③P46可以說悟到了孔子禮制思想的精髓。孔子對于“和諧”的追求,又使他不得不提出另外一個“正名”的思想,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③P892而正名最為關鍵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③P855。意思就是君要盡君責,臣要盡臣責,父需盡父責,子需盡子責。只有人們各盡其責,這個社會才會和諧有序。
孔子的政治立場是改良型的,而非革命型的。孔子從來沒有表現出要推翻現存制度,而是在維護周禮的原則下,實行一定程度上的改良。他認為:“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③P127體現了一種制度上的“因革損益”觀。孔子一方面,激烈地批評和抨擊當時“禮崩樂壞”的社會現實,一方面,努力地宣揚周代禮樂文明的先進性和合理性,希冀通過統治者的自覺,來實現社會和政治的有序發展。
另外,“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③P1362的政治思想,也充分體現了這一“中和”智慧。這一思想在世界政治思想史上都是相當特別的。實際上,當時在列國林立、諸侯分峙的情況下,孔子反對以強凌弱、以大吞小,而欲達到“中和平衡”狀態的思想。而“不患寡而患不均”③p1137、“君子周急不繼富”[3]p371)的思想,同樣體現了孔子為弱勢群體的一種呼吁,從而為實現社會和諧奠定基礎。
孔子在政治上曾經描繪了一幅“大同”理想的美好藍圖。他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這個“大同”社會,是一種十分和諧的理想狀態。孔子提倡“和而不同”,那么,“大同”與“和”是什么關系呢?其實,所謂“大同”,正是一種“和”的狀態,而決不等同于“同”。我們可以從《禮運》篇孔子關于“大同”的論述中發現,他描述的“大同”,與其“和”的理想是一致的。
二、“和而不同”的修身理念
孔子創立的儒學,是一種“為己之學”。儒學強調“希圣希賢”的理想人格追求,而圣賢人格的一個突出特點便是“中和”氣象。
孔子說:“性相近,習相遠。”③p1177他認識到,人與人之間因為后天的環境不同,所以差別甚大。因此,他一方面強調修身,希望弟子養成君子人格;另一方面,他又注意到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從而不強求一致性、一律性。在其教化弟子的過程中,也體現了這一智慧。他主張“有教無類”,又提出“因材施教”的教育原則,針對不同性格、氣質的弟子進行不同方式的引導和教化。
而孔子本人身上更是處處展現出“中和”的光輝。根據古書記載,孔子是一位“力大”的“長人”,身體魁偉,正是孔子,在中國古代“士”階層從武到文的轉化中起了關鍵作用。在孔子弟子看來,“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③p505。孔子有威嚴的一面,他曾經出仕魯國,做過管理刑獄的大司寇,面對政治上的重大問題非常嚴肅。他批評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③P136。齊國發生政變,他沐浴而朝,請求討伐之。但是,孔子身上體現的更是一種溫和氣象。“溫良恭儉讓”是其弟子對于孔子的評價和判斷,這除了天賦氣質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文化修煉的結果。
在《論語》中,我們看到的孔子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他與弟子的教學生活充滿了和諧。即使弟子批評他,他也不當真地生氣;別人譏諷他,他也不在意。這里面就是所謂“文質彬彬”的君子風度在起作用。
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③p935君子應當保持與他人的和諧關系,但不能無原則地茍同。“和”意味著差別,而不是取消差別。而要實現和諧,達到中和,就要靠規范的約束,也就是要講禮。“君子博學于文,約之以禮”③p417,“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③p47。對待他人就要“恕”,就是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③p1106。而要真正使自己身得以修,就要“克己復禮”,這樣才能達到“仁”的境地。
除了身體行為的節制之外,在言論方面也需要注意節制。孔子本人能夠“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③p573。他十分強調要“多聞厥疑,慎言其余”、“多見厥殆,慎行其余”③p115。
三、“述而不作”的文化觀
孔子生活在中國文明有了數千年發展的春秋時期,而他的祖國又是保存周禮最為完善的魯國,因此他從小便耳濡目染于這種禮樂文明,而博學的孔子通過對于歷史的理解,形成了自己的“文化觀”,就是“述而不作”。孔子說:“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③p431
《中庸》云:“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即是對此最好的概括。“述”與“作”相當而言。《中庸》記子曰:“無憂者,其唯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作,創造之意。述,繼承之意。與此正同。而并非有些人們所理解的“只說不寫”。孔子生活在中國文明有了兩千多年發展的春秋時代,之前光輝燦爛的文明成果深深吸引了他。偉大的文明使孔子為之傾倒,投入了一生的精力,學習它、理解它、傳授它、弘揚它。孔子生活在周禮保存最為完整的魯國,使他自幼有機會接觸那偉大杰出的文明,從而“好古,敏以求之”③p480,加之他四方游學,轉益多師,以至“博學于文”,對先王之道和禮樂文明有了精深的理解。又處于“樂壞禮崩”的春秋末期,這激發了他“挽狂瀾于既倒”的抱負和擔當,于是他轉而以“述而不作”為志向,以保存先王之道,使天下重新恢復到禮樂和合的文明秩序。孔子的這一思想確實深深地影響了后世的儒者,也影響了整個中國文明的發展特征,形成了一種長于“保守”,而短于“創新”的文明。這在近代新文化運動中遭到了猛烈的抨擊,成為儒學阻礙中國進步的第一大罪狀。然而,如果拋開暫時的利益考慮,我們將會發現這一文化觀顯示的是一種深刻的智慧。孔子“述而不作”并非純粹的“復古主義”,而是“寓作于述”、“以述為作”的辨證文化觀。而隨著現代社會“單線進化論”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愈益嚴重,“述而不作”的文化觀對于保存人類曾經創造的輝煌文明成果,為所謂“創新”積累養料和淵源的重大意義將愈發突顯。
四、中庸的思維方式
孔子的中和智慧,實際上已經形成為中華民族的一種思維方式,那就是中庸之道。孔子說:“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③p425他認為中庸之道,是一種極為高深的境界,如《中庸》所說:“民鮮能久矣!”、“中庸不可能也!”但是,中庸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智慧呢?
《中庸》記載孔子的話說:“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可見,孔子所主張的中庸思想,是一種“時中”的思想。我們知道,中國古代十分重視“時”的觀念,尤其是《周易》,對于時的觀念更是格外推崇。孔子在晚年好《易》之后,深得《周易》“時”的智慧,從而提出“時中”的概念。而孟子也因此贊譽孔子為“圣之時者”。
孔子“時中”的思想,體現在方方面面,如上所述的政治、修身、文化觀等無不是這一思想的體現。而孔子尤其強調“過猶不及”,主張“執其兩端,用其中”、“允執其中”。這種中庸的思想絕非折中主義,也非庸俗的和稀泥,那種思想恰恰是孔子所批評的“鄉愿,德之賊也”。
總而言之,孔子以其高超的智慧,繼承了先民的中和思想,并予以高度的理論闡釋和認真的生命踐履,為后世中國的各個方面留下了寶貴思想財富,值得今天的我們學習和借鑒。
注釋:
①柳詒徵.中國文化史(上卷)[M].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88.
②[漢]司馬遷.史記(卷一三○)[M].北京:中華書局,1962.
③程樹德.論語集釋[Z].北京:中華書局,1990.
④楊伯峻.春秋左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1.
(姜玉超,山東省夏津縣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