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分析了陳忠實的長篇小說《白鹿原》中描寫的居住習俗特征,闡明了其所折射出的認識價值。
關鍵詞:《白鹿原》 居住習俗 認識價值
常言道“民以食為天,民以居為地”。《白鹿原》中人物的衣食習俗都以尚儉為最顯著的特征,但是居住習俗卻與質樸節(jié)儉的衣食習俗形成鮮明的對照,這不能不引發(fā)讀者去細致地品味一下其中的意味。
一、白家華麗的門樓是家道殷實和族長地位的象征
小說第四章寫到,白嘉軒因罌粟種植的巨大收益發(fā)家致富,人丁興旺。作為族長的白嘉軒生了兒子祭祖時,他才終于無愧地跪在主祭壇位上祭祀祖宗,讓他徹底改變了父親暴死、六娶六亡、后繼無人的悲涼境遇。于是他“把祖?zhèn)鞯睦鲜椒课葸M行了徹底改造,把已經苔跡斑駁的舊瓦揭掉,換上新瓦,又把土坯壘的前檐墻拆除,安上了屏風式的雕花細格門窗。”至此,白家家道又興旺了起來,白嘉軒族長的地位已無可動搖。白嘉軒不但改造了老式房屋,還對門樓也進行了徹底的改造,“原先是青磚包皮的土坯壘成的。現在全部用青磚砌起來,門楣以上的部分全部經過手工打磨。工匠們盡著自己最大的心力和技能雕飾圖案,一邊有白色的鶴,另一邊是白色的鹿。”“經過翻新以后,一座完整的四合院便以其惹人的雄姿穩(wěn)穩(wěn)地盤踞于白鹿村村巷里。”這一節(jié)濃墨重彩地寫白嘉軒對老屋的改造格外重視,以及對門樓的改造講究到了極致的程度。為什么白家的門樓如此講究精工呢?我們知道,房屋寄托著人們的幸福、人生的希望和生命的安全感,表達著主人與住宅建立的一種特殊對話方式。門樓是住宅的入口,標志著一個家庭全體成員的內部認同,也是家庭與社會連接的正式通道。門樓又是神靈的把口,我國一直盛行著在院門上貼門神畫的習俗,傳說畫上的神靈立于門外,可令邪祟止息。“鶴”和“鹿”的意象讓人很自然地想到美好、吉祥、長壽等寓意。傳說“鶴”為羽族之長,它跟隨神仙和道人云游,固又稱為“一品鳥”,在中國傳統(tǒng)吉祥圖案中,就有“一品當朝”即鶴立潮頭巖石,還有“一品高升”即鶴在云中飛翔。盡管白嘉軒對政治、做官不感興趣,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他自然希望白家的族長地位能夠得以永固;另一方面,“鶴”和“鹿”相隨,自然又是取二者長壽、繁榮昌盛的寓意,它代表著戶主的內心愿望和對人生幸福的訴求。另外,民國以前,大門的式樣、大小、屋頂形式、油漆顏色、裝飾等都有著嚴格的規(guī)定,外人一看大門就知道宅主人的身份地位和經濟實力。所以,白家講究的門樓是其家道殷實和族長地位的象征。
二、門房是白、鹿兩家門面、面皮的物化標志
門,是建筑物的臉面,古風今俗的展臺;在白鹿原,門樓正是人的門面、面皮的物化標志。在等級社會里,宅門的高矮大小,同尊卑程度成正比。“貧富看大門”,這種門臉意識,不僅屬于上層社會,也是社會底層人們的一種生活經驗。因此,后文圍繞白、鹿兩家門房門樓之爭作者寫得有聲有色,精彩至極。
鹿子霖利用田小娥把白孝文拉“下水”讓白嘉軒蒙羞,白嘉軒不但嚴懲了白孝文,還毅然決定與他分家。分家后,白孝文賣了房子,鹿子霖把孝文的門房買來拆下傷了白家的面子;孝武發(fā)誓把門房蓋起來,白嘉軒說:“你把門房蓋起來,就把你的名字刻到墻上。把孝文賣房的年月也刻上。”“宅以門戶為冠帶”是一句古老的名言,白家因出了敗家子而沒了門房,讓鹿子霖在這一輪爭斗中占了上風,狠狠揭了白嘉軒的面皮。等到白孝文進了縣保安團,東山再起,回鄉(xiāng)祭祖,光耀門楣時,孝文對父親說:“忙罷我想把門房蓋起來。”白嘉軒說:“孝武把木料早備齊了。你想蓋房,另置一院基吧。兄弟三個擠一個門樓終究不成喀!”白孝文豁達地說:“這個門房還是由我經手蓋。”因門房是經他賣掉被鹿子霖拆除了的,再由他蓋起來就意味著他要洗雪恥辱張揚榮耀。白嘉軒說:“你的用意我明白。干脆也不分誰和誰,你跟你兄弟仨人搭手把門房蓋起來。這院子就渾全了。”后來,鹿子霖被捕入獄,他的女人為了救他把門樓門房又賣給了白孝文,這戲劇性的變化,使被釋放出獄回到白鹿村的鹿子霖徑直走到自家屋院門前時,幾乎認不出來了,那座漂亮的在白鹿村獨一無二的門樓沒有了。白家獲得了這一輪勝利后,白嘉軒因此來道歉:“不該乘人之危買房拆房”,又解釋說:“孝文那年把房賣給你,而今是想撈回面子哩!”從這兩次買賣的交易過程中,反映出來的心理因素就是“面子”問題,它隱喻著家庭的榮辱及家庭在社會中的地位。
三、四合院是符合儒家禮的要求為內涵的意象
四合院是白鹿原的院落民居最為典型的建筑,采用封閉性的組合形式,從文化類型上來說,它是農耕文化的產物。為保衛(wèi)勞動成果,人們用墻院將自己一層一層地包圍起來。大到城郭,小到院落,無不體現出農耕文化的封閉性特點。四合院坐北朝南,正房兩側接出耳房,居住家庭長輩;正房前左右兩側各有廂房,稱為東西廂房,居住晚輩;正房與廂房有尊卑之序。白嘉軒家雖身為族長但也住不得上房,因為他母親還在;鹿子霖家里也是父親鹿泰恒住上房,鹿子霖住廂房。住宅建筑是家的象征,在家庭內部,它是體現出儒家文化在家庭關系中以符合禮的要求為內涵、以和諧為基本表征的意象,因此分家往往是家庭秩序破壞和家庭關系破裂的結果;白嘉軒對敗家子孝文采取的一個斷然措施就是分家,把他趕出家門。因此,在《白鹿原》中,民居既滿足人的日常生活需要,也可以上升到表達某種思想的高度。
四、信服圣言與置房情結的悖論
朱先生的“房是招牌地是累,攢下銀錢是催命鬼!”的人生箴言時刻回響在白鹿原的上空。鄉(xiāng)間無論貧富的莊稼人都把這句俚語口歌當經念。當某一個財東被土匪搶劫財寶又砍掉了腦袋的消息傳開,所有聽到這消息的男人和女人就會慨嘆著吟誦出圣人的這句話來。人們興味十足甚至幸災樂禍一番之后,很快就置自己剛剛說過的血淋淋的事例于腦后,又拼命去勞作去掙錢去迎接催命的鬼去了,在可多買一畝土地再添一座房屋的機運到來的時候絕不錯失良機。人們絕對信服圣人的圣言卻又不真心實意去踐行的悖論,揭示的仍是人們全心追求家的穩(wěn)固、富裕和歸宿的置房情結。蓋房,置一份家業(yè),似乎永遠是農民最大的理想、最后的歸宿。因此,人們拼命勞作,更多地是為了擁有自己的一份不動產,既是不動產,自然越大越氣派越好,至于朱先生的“房是招牌地是累”的圣言經常被置于腦后也就是人的本性使然。
參考文獻:
[1]陳忠實.白鹿原[M].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張 恒,延邊大學護理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