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思是在一片質疑和反對聲中走進城區的。
或(學者)曰:樹洋思這個典型是因為三個“三流”創造了一個“一流”,如果洋思進了城,在硬件設施上,把洋思武裝到了牙齒,這個典型有何意義?
或(領導)曰:老蔡,你在農村搞十軌制就不錯了,擴大規模、到城區那是找罪受;再說城區優秀的學校太多了,洋思進城,你的優勢在哪里?你還是原來的洋思嗎?
或(家長)曰:老洋思地處偏僻之地,周圍沒有網吧、游戲廳,沒有其他娛樂場所,是學習的好地方,我們正是沖著這一點才把孩子送到洋思來的。洋思搬進城區,孩子們能擋得住城區的誘惑嗎?
或(當地干群)曰:洋思是辦在家門口的好學校,進城之后,不僅自己的孩子以后上學不方便了,而且還連累經濟發展——洋思面向全國招生,每天都有數百甚至千人的參觀考察,他們的消費使洋思周邊成了“小香港”。如果洋思進城,當地的老百姓不就從此斷了財路?
或(城區學校)曰:洋思在農村可以死揪,可不遵循教育規律,可不遵循教學常規,可不開齊開足上好課程……因為在那里別人不知道,到了城區,一切透明、公開化,看他們如何吃不了兜著走?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話去。洋思人的腳步最終還是邁進了城區。2005年,在一片荒蕪的開發區土地上,嶄新的洋思中學矗立起來。當然,城市擁抱他們的并不全是繁華。
洋思進城,雖然不是關云長千里走單騎,卻也要奮力度過一道道難關。
一是如何化解1.3個多億的債務?洋思整體搬遷進城,征地、建筑、裝備,總投資1.3個多億。洋思這些年不斷擴張,自身在經濟上并沒有積累,這1.3個多億,或是由建筑工程隊墊資,或是向銀行貸款,或是向教師集資。新學校很快建起來了,洋思的債臺也筑起來了。據統計,參與洋思基建的大小包工頭有96個,每天要債的不離門,2006年,秦培元接任校長的第一天,就有幾十位包工頭坐在他的辦公室里要錢,有的包工頭甚至揚言:“如不給錢,就帶民工來鎖學校大門。”銀行的貸款、教師的集資款有的眼看就要到期,如果還不起或者發生擠兌,那就真的無法收拾。病急亂投醫,學校因急于融資,結果兩次上當,不僅沒融到資,反而前后花掉了幾十萬元。學校被沉重的債務壓得透不過氣來。學校第一年收的學費全部都用來還債了,正常運轉只能靠賣“門票”賣資料的錢。連續兩年,教師的獎金都是打的“白條”——每學年結束。先由教務處與各個年級的老師算好獎金,然后再由財務處向老師開出借條抵算獎金,并承諾待學校有錢時再按銀行利率清賬。獎金打的是“白條”,福利基本卜都是空頭支票,因為學校沒錢,領導說要發給老師的節日福利結果都沒有兌現。教師看不到希望,人心浮動,有的甚至傳言,說洋思辦不下去了。要由一所民辦學校接管。
二是如何在城里立住腳跟?泰興城區主要有5所初中,這些初中盤踞城區,占有天時地利人和,已經形成了各自的辦學特點和優勢,成為泰興初中教育優質資源的主要集中地,特別是濟川實驗初中,有優先招生的權利,不僅生源可以挑全市最好的,教師也可以選擇全市最優秀的。教學設備更是全市一流。洋思中學是陳奐生進城,他們憑什么“與狼共舞”,在與城區這些傳統勢力的競爭中生存和發展下去?另一方面,城區的老百姓在為孩子選擇初中時。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勢:首選濟川實驗初中,然后再選其他初中。城區許多家長對洋思的印象就是“揪”、“死揪”、“往死里揪”,他們教育孩子時常講的一句話是“再不聽話把你送洋思去”,也就是說,只有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才會把孩子送到洋思中學去。雖然這是對洋思的誤解,但洋思人必須直面與正視。現任校長秦培元說起當年進城時的艱難,無限感慨:我們想方設法與城區百姓溝通,試圖讓他們明白,洋思不光能教好“學不好的學生”,同樣能教好“學得好的學生”。但很難——最痛苦的是城區老百姓不相信你。
三是如何適應城區環境管好師生?學校進城了,辦學環境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對于老師們來說,在老校區可以說是整天足不出校,全身心待在校內,先學生起身之前起身,后學生睡覺之后睡覺,除了教學就是輔導學生,每天工作近15個小時。而進城以后,與城區其他學校比較,別的學校的老師7:30上班,上完課就可以回家,晚上從來不需要晚辦公,但洋思老師卻因洋思中學的特殊情況,需要五點多就起身,晚上還要工作到近十點。不比不知道,一比心就跳,洋思的老師心理難免有些失衡。另一方面。城區學校的老師由于不需要到校晚辦公。有的就可以利用這些時間去做家教,每個晚上可以有幾百元的收入,而洋思看一個班的學生晚自習費只有5元錢,還要本班幾個老師一起分。巨大的收入反差同樣讓一些老師心理失衡。此外,洋思在老校區時,由于學校離城區較遠(大部分老師家在城區),老師們回家相當不便,因此基本上都住在學校,很少回家,家里人也都習慣了。但是進城以后,老師離家近了,從學校到家最遠的也只需要十多分鐘。卻有家不能回,整天撲在學校,孩子老人無暇照料。家人于是有了怨言。在新的環境里,如何讓老師無怨無悔、繼續講奉獻?
與教師管理一樣,學生管理也遇到了新的問題。洋思進城后,學校周邊環境與在鄉村時明顯不一樣,正如當初一些家長所說:各種娛樂游戲場所增多,對學生的誘惑增大,學生還能像以往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嗎?洋思在鄉村時,就有學生受不了嚴格管理而偷偷跑出校園,現在進城了,情況變得更加復雜,尤其是交通便捷,學生出校更容易,校外燈紅酒綠,學生身心安全問題怎樣保障?此外,洋思進城后,生源結構也發生了改變,以前主要是施教區的“子弟兵”和來自全國各地、在當地“教不好”的學生,現在的洋思,更有泰興市區及其他鄉鎮的學生,學生的整體素質比以前高了,以前偏向于嚴格管理的方式能否適應?怎樣創造一個適合不同類型學生的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