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節課,我上得糟極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課鈴響,我立刻宣布下課并大聲說道:“××,到辦公室去。”走出教室,氣得直發抖的我不由地流出了眼淚。到了辦公室,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頓。以解我的心頭之恨。可看著他膽怯、期待的目光。我一下子冷靜了許多,心平氣和地問:“既然你不會。干嗎要舉手?”他沒有回答。我繼續說:“江濤說過了你還不會?”
“我……”他垂著頭,低聲說,“起先我是真不會,舉手是想攪你的局,引起大家對我的注意。后來會了。是我不想回答。”
“什么!‘攪我的局’、‘不想回答’,為什么?”我吃驚地看著他。
他沉默了片刻。把眼皮抬起來看了我一眼又說:“我們班老師的眼里根本就沒有我,好像很討厭我,從來都只叫江濤他們那幾個人,一次也沒叫過我……”他眼里含著淚花,聲音哽咽了起來。
聽著聽著,我的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說不出是個啥滋味……
“老師眼里根本就沒有我!”這聲音不知多少次在我耳邊發出回聲,那晚,我想了好多好多:
課改不是已經改了好多年了嗎?新課程理念下的課堂不是要求面向全體。關注每一個學生嗎?怎么會一次也沒被叫過?
恐怕沒被叫過一次的絕不止他一個人吧,他當時是鼓了多大勇氣、用怎樣的心情站起來“攪局”的。他“攪局”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原因何在,這看似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是否也表明了課改新觀念在實踐中的軟弱無力……
我沉思著,檢點著……
直覺告訴我:他絕不是其他老師所說的“問題學生”,絕不是!
或許是出于好奇,或許是出于職業習慣,抑或是因他的“另類”,甚或是幾年來從教生涯的思緒沉積,總之,我頗不寧靜。于是,我決定走近他,走進他的心靈……
第二天,我早早地到了學校,正準備去查他的成長記錄袋。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動。“是他,怎么會是他?”我情不自禁地自語道。正在認真打掃樓道的他,見了我,有點不好意思,忙把頭低了下去,并放輕、放慢了動作,看樣子,是在為我讓路。
他怎么會來得這么早。怎么會在這兒一個人獨自掃樓道?難道今天該他值日?就算是值日,也不該來這么早?
難道是看錯了時間,但來早不一定要在這掃地,尤其是他。
難道他知道今天我會早來,所以故意做給我看的?
難道……
我百思不得其解。職業的敏銳讓我更好奇了,我很想問他,可又不知道該問什么,怎么問,因為我清楚他的脾氣、性格,所以怕“打草驚蛇”,怕他心扉的大門鎖得更緊。
想來想去,決定還是不問,但我又實在不忍就這樣離開。因此,我走了幾步,又不知不覺地走了回來。
“來,給我吧。”我一邊伸手向他要掃帚一邊說。
不知是我聲音太小。還是……他愣在那兒一動不動。
我伸手拿過掃帚,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笑著說:“去,把垃圾筐拿來,咱倆合作一次怎么樣?”
他顯得有點局促不安,可還是去了。
他不但拿來了垃圾筐,還拿來了掃帚。
于是,我有意識地只掃樓道的左邊,把右邊讓出來由他掃。
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連忙和我一同掃了起來。他掃得是那么認真、用功,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相信他會這么做。
我們倆一個臺階、一個臺階不停地掃,我的大腦也在不停地運轉著、思考著,可誰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于掃好了。這時,學校里來了幾個學生。
我拽下套袖,為他抽了抽上衣。又幫他擦了把頭上的汗。
他笑了,眼里卻含著淚花。
看著他可人的樣兒,我對他更感興趣了,覺得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我還不知道。
目的沒達到(沒來得及看他的成長記錄袋),第三天,我去得更早了。可沒想到的是他已經在那兒打掃了。旁邊還有一個“閑著”的垃圾筐和一把掃帚。看上去分明是為我準備的。
我十分驚訝,更是納悶。
看到我。他顯得異常激動、興奮,雖然他極力在掩飾,可我還是發現了。
不知是什么力量在強烈地驅使著我要繼續與他合作。于是,我一邊解下圍巾一邊說:“是為我準備的吧!”與此同時,我又彎下腰,拿起掃帚掃地。
他靦腆地笑了。
“你就知道我還會來?”我邊掃邊問。
“嗯。”他不停地點頭。
看到他自信的樣子,我心里非常高興。但一時卻不知說什么好。這一天,我們倆又是誰都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周,我每天都堅持在那個時間趕到,可奇怪的是他每天都已經在那兒認真地打掃了。我就和前兩日一樣,馬上進入“狀態”。
就這樣,我們倆的“秘密行動”堅持了近一個月。可我心中的謎團始終沒有解開,我也始終沒有開口問他任何問題。在這期間,常聽老師在辦公室議論:
“你沒發現嗎,××像是換了人似的,成績進步多了。”
“我真納悶,像他這樣的學生(6年了,‘刺頭’形象一直沒改變過)是什么力量讓他‘脫胎換骨’的?”
“就是,我都教他3年了,什么好話沒說過,軟的、硬的都試過了,一點用都沒有。怎么突然說變就變了呢?”
“以前,哪天不來也得來(辦公室)個兩三次。”
“你還別說,真是太陽打西出了,他今天還主動把墨水借給他同位用了呢。”
“聽說,(教室)后面的書柜門是他給修好的。”
其實,他的心就像一扇虛掩的門,在渴望有人推開它。在近一個月的“秘密行動”中,我深深地感受到那里也是一個繽紛的新世界。
我不知道他的變化是否與我有關。我也不知道我們倆的“秘密行動”還能堅持多久。我更不知道心中的謎何時能有答案,但我知道,他的變化著實讓我體驗到了做教9幣的快樂。
有人說:“真教育是心心相印的活動。唯獨從心里發出來,才能達到心靈的深處。”是啊,沒有任何說教、平凡而普通的一件小事。卻改變了他的“形象”。這不由讓我想說:教育不是停留在口頭上的簡單說教。而是建立在相互信任基礎上的心靈與心靈的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