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7年《讀書》第二期的一篇文章《諸子學與現代學生研究》中讀到這樣一段話,對我們解讀文本也許有啟發。“朱子主張‘熟讀精思’就是把閱讀與思考緊密聯系起來的最好說明;‘熟’與‘精’二字,即表示對于‘讀’與‘思’的重視與講求。‘熟’是熟悉,熟悉不是背誦的意思,而是對文本十分深入地掌握,可以了解文本最為精微的意思與道理。怎么能做到呢?一定要用思考,要盡量進入作者書寫這一段文字時的心理過程。要盡量設法把作者的思考重演一次。所以,如果只是像鸚鵡學人語一樣,復誦書中文句,一定不是朱熹所說‘熟讀’的原意。”王榮生在2007年第三期《語文學習》上發表了“《世間最美的墳墓》課例評議”一文。關于散文的理解,他說:“散文是真人真事的抒寫,不聯系到被寫的人與事,就談不上散文的理解;散文是作者真情實感的流露,離開了寫的這個人,也談不上散文的理解。于是,就有了時間和空間。散文是即情即事的產物,脫離了具體的時間、空間,就只能把作品當作言辭的技巧,猶如我們許多語文課所做的那樣。于是,我們的目光再次留駐文章,留心它的言辭、它的表述。它何以說這些,它何以這么說,在具體的時間和空間。由這樣的人說著這樣的人與事?而言辭與表述有兩種把握的途徑。一種是文內的,在上下文語境中;一種文外的,在具體的時間、空間語境中,聯系著寫的人和被寫的人與事。”
看到這樣的文字,我感覺太親切了。因為,在和老師們一起備課、研究教材時,我常常說這樣一句話:研究教材就是研究人,研究人就要研究人的心。言為心聲。這個人心是通過語言表露出來的。任何語言都是人的表達。都是人心的表露。不管這種表露是直白的,曲折的。還是隱晦的。就是我們所說的應用文也是這樣。書信不用說是人的心意的表達。留言條是通過語言留下人的意思。即便最適用的廣告,也是人要傳達的意思,而且還要通過這種傳達去打動人的心。所以,研究教材又歸結到研究語言。由語言而人心再到語言。由語言到形象再到語言,由語言到情思再到語言,等等。這個“人”有文章中寫到的人,還有寫文章的那個人。而這個寫文章的人是我們容易忽略的。他的心思、意圖更是我們容易忽略的。因此,文本解讀。就是在語言的叢林里追思、發現,就是一個由語言追思人、追思人心,又由人、人心再追思語言的過程。
《愛如茉莉》,除了關注爸爸媽媽,還要關注寫這篇文章的人——爸爸媽媽的女兒。文章不僅寫了夫妻間淡淡而又真切的愛,還寫了女兒對這種愛的感悟。也許,這個女兒正經歷著一場愛,一場玫瑰般熱烈的愛,但她卻明白并感嘆于一種茉莉一樣的愛。注意了文中的人,注意了寫文章的人,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文章的語言。
文本解讀,還要由語言讀出“這一個”人。《愛如茉莉》、《番茄太陽》、《給家鄉孩子的信》都是寫愛。抽象地說,都是一樣的愛。但具體的愛是各不相同的。《愛如茉莉》是淡雅溫馨的,這種愛是需要感受的;《番茄太陽》中的愛,卻伴隨著艱辛,這種愛是會相互感染的,好心人幫小姑娘,小姑娘也要做好心人,也要幫助別人。快樂也是相互感染的,我灰暗的心就是被明明一家人的快樂所感染而快樂了;《給家鄉孩子的信》則表現了一位老人的赤子之心,愛是老人坦露的心跡。由每篇文章獨特的視角,去探尋語言,就會對語言有真切的感悟,就會讀出與眾不同的“這一個”人。《愛如茉莉》的愛是要感受的,作者是怎么感受的呢?是從語言的細致描寫中逐步感受到的。《番茄太陽》的愛是相互感染的,作者是怎么受到感染的呢?她看到了那一幕,她感受到了。明明父親對自己失明的女兒的耐心告訴作者應該如何面對災難。《給家鄉孩子的信》的愛是一個人老來心跡的自然流露,“今天回顧過去,說不上失敗,也談不上成功”,這樣的語言就不是謙虛所能概括的。當一個人年輕時,他可以不談成敗嗎?只有一個即將走完生命歷程的老人,才能如此看淡一切。
解讀文本,我們關注了人,關注了人心,由此去理解、感受語言,這樣的理解和感受就是具體而富有情感的,這樣理解、感受的語言就是有生命的活生生的語言。學生這樣去學習語言,就能全面地吸收語言的營養,語感的形成和情操的熏陶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