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三味

暮春時節，在揚州育才小學內，我聆聽了張洪濤老師執教的馬朝虎先生的《水》一文。40分鐘內，我與同學們一起感悟語言，體悟情感，在閱讀中思考，在思考中沉醉，在沉醉中感知，在感知中升華。如今再度回味課堂，依然真切地感到這是一節真正的語文課，韻味無窮。

《水》之一味：了無痕跡氣韻流

我想，教語文的最高境界應該是讓學生感受不到自己是在學語文，而這正是張老師這節課最突出的特點。這首先表現在他時時刻刻都在為學生營造一種氛圍，讓學生感覺到自己就行進在北方那個缺水的小村子里，感受著鄉親們的“缺水之苦”、“享水之樂”。

開課之初，張老師和大家聊自己，聊自己對水的情感——“小時候，我愛到離家不遠的長江里游泳，愛打水槍，愛在水洼里踩水，夏天的時候還用一只大臉盆放滿水，從頭上開始往身上沖。是水帶給我歡樂，是水孕育我成長。”聊自己名字和女兒名字的由來“我叫張洪濤，一看名字就與水有關。我出生在長江邊上著名的狼山風景區，我的老家緊靠著山，屋旁還有一條清清的小河。小河水潺潺，長江水滔滔。所以家里人就給我取名為‘洪濤”’。“因為喜歡水，我就給我女兒取名叫張筱雨，希望她在水的滋潤下，健康快樂地成長。”隨即，張老師不露聲色地問道：“你們也喜歡水嗎?有過缺水的經歷嗎?水在你的生活中是怎樣的?”這種潤物細無聲般的入課，不僅拉近了與學生初次見面的距離感，也巧妙地帶著學生走入文本。因而在課的伊始，我們就感到了課堂教學的清晰流暢，面對的似乎不是一篇文字。而是一條清淺的小河在潺潺地流，輕松而隨意。

其次，張老師在教學每一環節的推進處精心創設了情境，激發了學生的閱讀興趣，學生的思維與文本碰撞猶如小河中不時激起的朵朵浪花，清新而亮麗。平添了無數嶄新的生命力。音樂的渲染、圖畫的展示、角色體驗，讓學生自主學習、充分體驗。實現語言與情感的內化。

在感受“缺水之苦”時，張老師請同學們當一回攝影記者，走進作家生活的地方去拍攝，看誰有一雙敏銳的眼睛，善于捕捉特別的情景或微小的物品，拍下鄉親們缺水之苦和盼水之切的特寫鏡頭。在體驗村里人“享水之樂”時，張老師又請同學們轉換一下角色。當一當村里孩子，可以是童年時的馬朝虎，也可以是馬朝虎的兄弟，張老師當報社的記者，采訪學生，請他們說說水帶來的快樂……學生們在張老師設置的情境中嘗試著從不同的角度去體會“缺水之苦”和“享水之樂”，大聲誦讀，大膽想象，調動自己的日常體驗，完成了一次對“水”的認識的升華。完成了一次對情感的感悟。學生們用一雙慧眼拍下一些特別有意味的鏡頭：“水窖”、“鎖”、“鑰匙”、“勺子”。從這些看似微不足道卻足以震懾心靈的文字讀出那深切的渴望：從“痛痛快快”、“奔跑跳躍”等生動的詞語，讀出了那無以言表的快樂。老師沒有明示學生通過語言文字去理解課文的思想內容，可學生的情感正是沿著這樣的鋪設一步步走入文本的深處；老師也沒有刻意讓學生推敲品味詞語，學生卻潛移默化而又深刻地感受到詞語表達情感的準確性和豐富性。張老師和孩子們一起，一步步讀出課文的真氣韻。什么是入情入境、什么是個性化閱讀，在這里解決得如此完美、如此自然。

《水》之二味：于細微處見真淳

《水》是馬朝虎先生的名篇，純凈的字行文從容，看似不經意的筆墨用字，傳達出作者深厚的文學功底和極高的語言素養。張老師在教學中緊緊扣住課文的語言，在一個又一個的教學細節中引領學生在文字與情感中走了個來回。

細節一：出示了第一自然段后，張老師問：“從這一組鏡頭中我們看到了一串數字，哪些數字讓你感到了震驚?”面對學生的回答，張老師告訴大家“這些數字真可以說是觸目驚心”，繼而領讀“吃水人之多(一個村子的人)，路途之遙遠(十公里之外)；水源之小(一處很小的泉眼)，取水的時間之長(排上一個小時的長隊)，取水的數量之少(才可以挑上一擔回家)”。

“一串數字”。一個追問。將學生帶進深入探究與感悟當中——那炎炎的烈日，長長的山路。小小的泉眼，漫漫的等待，讓我們都感受到水成了村子里最珍貴的東西。

細節二：精妙的朗讀指導。朗讀是語文課堂上不可或缺的學習方式，在這一課的教學中，張老師非常注重指導學生的朗讀，讓學生根據不同的需要，用不同的語氣嘗試。讀出自己的感受。“請大家聽著音樂，通過朗讀進一步體會缺水給村民們帶來的不便和煎熬。”“還要歡快些，因為這樣的雨天太難得了。你聽，期盼已久的雨落下來了(播雨聲)，雨澆濕了我們全身。此時雨中一片歡樂。歡慶的音樂響起來了!來，孩子們，讓我們一起分享這過節一般的歡樂!一起享受這天降之水。”“讓我們在這舒緩悠揚的樂聲中朗讀這首詩，表達這詩一般的美好感受吧!”……這樣的指導中透著一份隨意，隨意中鑲嵌著一份精致，精致中蘊含著巧妙的點撥，這就是語言的魅力。

細節三：在感悟“享水之樂”時，張老師說：“親身感受到了那里人們缺水之苦和盼水之切，但我們細細體會卻能感受到課文著重寫的卻是水給人們帶來的快樂。”這是對文本的精準解讀。而如何充分感受這份快樂呢?請看張老師的設計——“我發現你們都像被曬干的狗尾巴草一樣了。我們那兒是魚米之鄉，也有狗尾巴草，它長得蓬蓬勃勃。可你們這兒的狗尾巴草卻像曬干了似的顯得怎么樣?你能用一個詞語形容一下?”多么有意思的比較，學生的心中升起盎然的生趣，于是在接下來的教學流程中，學生們在接受張老師的“采訪”中細膩地表達出雨中洗澡的舒暢與幸福。張老師很好地擔當在平等對話中首席的角色，主動地、機敏地發揮引導作用，引領著學生的感悟步步提升。

細節四：再看這三處：①“這一個個特寫鏡頭以及五個令人震驚的數字看上去微不足道，但給我們的印象卻很深刻，這就是細節的力量(板書：細節)。”②“你們說了自己在雨中的行動、語言以及熱烈的情緒，你們說的就是場景(板書：場景)。”③“在炎炎夏日，用這樣的方式洗澡也許特別舒暢。你們能說說自己的感受嗎?看誰能用恰當的生動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真實的細膩的感受。”語文昧是什么?王崧舟老師說：“‘語文味’就是守住語文本體的一畝三分地。語文的本體是什么?顯然不是語言文字所承載的內容，即‘寫的是什么’。而是用什么樣的語言形式來承載這些內容，即‘怎么寫的’。語文要學的就是這個，‘語文味’所指的就是‘這個味’。”張老師引導學生體悟語言文字的同時，告訴學生什么是“細節”，什么是“場景”，該怎樣用恰當生動的詞語來表達真實細膩的感受。很好地體現了“在實踐中學習語文、運用語文”的新課程理念。

課堂上這樣的細節還有很多，什么是“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語文課的三維目標如何整合?張老師用這一個個充滿魅力與張力的教學細節為我們作出了解答。

《水》之三味：花枝搖曳展繽紛

有人說，一節好課，就像一棵樹，每個環節，如同樹上的枝干與花葉，液汁流轉，一枝搖，百枝搖。聽過很多老師上過《水》這一課，老師們大都能夠引領學生去感受“缺水之苦”，體悟“享水之樂”，最后將課的主旨定位于環保教育。就這堂課而言。張老師在引導學生關注文本語言的妙處外，還把目光鎖定在“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上，這是教者對文本的一種高度把握。

“你們看戲水、浴水的情景，就好像是苦根上結出了兩個甜甜的果實”；“母親的兩次微笑，又好像是貧瘠的沙漠中開出的兩朵燦爛的花。”是呀，本來生活在這樣一個缺水的小山村，童年的記憶應該是苦澀的，可作家卻用大段的如水一般活潑的文字，寫出了快樂。“張開心靈的毛孔去吸吮這雨水。想一想作者為什么要這樣寫呢?”張老師隨意一搖。搖下了一片落英繽紛。

于是，課亮了。

是呀，如此凸顯“快樂”，是想讓孩子們的心靈浸染書香，獲得的是對人生的感悟!

此外，在這節課上，張老師表現出的豐厚的人文底蘊和廣闊的閱讀視野也一如生姿的花葉，在課堂流淌的氣韻中搖曳。

——為了幫助學生感受雨水帶來的幸福感受，張老師變換了文字的排列方式，使之變成了一首小詩。

——為了幫助學生準確地理解文本的主旨，張老師把馬朝虎的訪談錄片段提供給學生：我寫這篇散文不僅僅是要教育人們珍惜水資源，更是想告訴人們無論在什么環境下都要樂觀向上。

——為了進一步感受作者所要傳遞的這份樂觀向上的生活態度，張老師摘錄了馬朝虎先生在其他作品中相同意蘊的文字，強化了閱讀結果，開闊了學生的視野，體察了人文的滋養，展現了語文的魅力：

①也許這一切都源于我們在困頓生活中并不曾泯滅對生活的熱愛吧?以苦為樂、找樂，我們便不覺得苦。(節選自馬朝虎《臘梅香》)

②因為我知道，只有笑容，才能卸去不快和悲哀，讓自己對生活充滿熱情和信心。而有了這樣的熱情和信心。即使經受再大的不幸和磨難。都能夠平和地面對，并堅強地走過。(節選自馬朝虎《笑一笑》)

⑧我突然明白了他們為什么示人以如花般的微笑，也深深感受到了隱在這微笑背后無可比擬的力量。我想，他們的微笑，是得以真正支撐起一個貧困家庭的所在，是世界上最彌足珍貴的財富。(節選自馬朝虎《微笑》)

誠然，我們不奢望學生當下就對這些文字能夠有多深的理解，但我相信，這種豐厚的人文底蘊和廣闊的閱讀視野，會在學生純凈的心靈土壤中埋下了一顆顆美麗的種子。那一刻有一位孩子說的一句話我不會忘記：“作者其實想告訴我們，我們不能選擇出生地，但是我們可以選擇怎樣生活!”

這樣的課堂，既有深度，又有溫度，既有大氣的潑墨寫意，又有精致的工筆細描。張洪濤老師對于《水》一課的闡釋，體現了他對語文教學的理解和追求。聽了張老師的課，我想。我們的老師如果能像張洪濤老師一樣擁有豐厚的人文底蘊和熱愛語文教學的激情，就一定會創造出無限精彩的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