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的價值是什么?教師的價值在于“教什么”嗎?就像在中小學很多人認為教“主科”比教“副科”更有價值。是“教什么”還是“怎么教”更能顯示教師的價值?抑或兩者結合才能凸顯教師價值?顯然,這都沒跳出“教”字之囿。教師的價值只是“教”嗎?若是。“師”的意義又是什么?如此追問下去,許多問題值得思考。
“教什么”當然是教師的價值之一,無論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授業(yè)解惑都是教師價值的應有之義。但是,教師的價值并不在于他所教授之知識。而在于是否創(chuàng)造、涵養(yǎng)了人的精神生命。否則,學校就成了知識車間,教育的任務就成了“塑造知識人”——此乃值得反思的教育信條。如果教師價值僅在于“教什么”。則教師即被置于知識之下,與知識搬運工無異。教師的價值除了“教什么”,還在于“怎么教”。教師與學者之不同,在于教師的專業(yè)素養(yǎng)。這種專業(yè)素養(yǎng),既包括建立在教育專業(yè)知識之上的理論知識和理論智慧,更包括其特有的實踐知識和實踐智慧。尤其后者,不是來自書中,而是教師在教學實踐中的創(chuàng)造與生成。是教師的獨特性能力。正是這種專業(yè)素養(yǎng)才使教師成其為“師”。這就是為什么中小學教師比大學教師更需要“怎么教”的智慧,為什么學者未必是好教師。
既懂得“教什么”又知道“怎么教”,還要有為“人師”的價值追求。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老師僅為“經師”,尚未脫離“教”的范疇而抵達“師”的意義深處。平常所說“為人師表”,就是要作“人師”而非“經師”。不僅教書,更要育人。師表是指一種人格修養(yǎng),是外在美與內在美的結合,它能以德育德。這要求教師既是學科知識和教學方面的雙師型專家,又是表里如一的道德踐行者。這是對教師從為師到為人、從外表到靈魂的全方位的價值期待,是一種高度,更是一種境界。正所謂“經師不易得,人師更難求”。(黃濟語)
教書育人、為人師表,是否就完全實現(xiàn)了教師價值?未必。至此,我們只是在思考“以何教”、“如何教”,尚未反思“為何教”。“以何教”、“如何教”,都是從職業(yè)和社會期待的角度談論教師價值,卻忽略了從生命和個人價值的角度來思考教師價值。春蠶吐絲、燭照后人——在灌輸和束縛中成長起來的教師,對諸如“蠟燭”和“春蠶”之類的定位較少加以反思。更沒有察覺到此中隱含的生命價值的失落與異化。為什么不少教書育人者的內心感受并不幸福?現(xiàn)實中彌漫的職業(yè)倦怠的根源是什么?與自我生命價值的缺失不無關系。雖然不少人在枯燥、繁重的教學生活中感嘆“沒有意義”,但這絕不等于他們沒有對于教師價值的追求:恰相反,正是有了對于價值的追求,他們才有這樣的苦惱。
教師的自我生命價值到底是什么?教師首先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種職業(yè)。作為人,教師就必然有人的追求:追求自我發(fā)展與生命的完滿。但教師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不全是自我發(fā)展,它與學生、學校的發(fā)展乃至整個教育的發(fā)展相互關聯(lián)、相互影響。教師既是人,又是一種職業(yè),這兩種身份并非彼此割裂,而是血肉相連、水乳交融。這種高度融合有賴于教師獨特的生命價值的實現(xiàn),所謂獨特,是因為它關乎學生的人格與道德的涵養(yǎng)。所以,不斷發(fā)掘、培育和發(fā)揮自身的生命價值,不斷為生命賦予新的創(chuàng)造性的內容以充實生命的意義,既是教師的核心任務。也是教師所擁有的最高尊嚴。只有盡可能多地擁有人類的精神資源,才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最優(yōu)化地設計自我。讓自我的生命更有價值和意義,才有資格有能力去教化學生的生命,才能用自己的靈魂去喚醒和推動另一顆靈魂。
如果說從“教”到“師”的追問是一種超越,那么,對自我生命價值的反思則是一種回歸。教師價值富有內涵的深度和外延的廣度,其中既飽含社會極高的價值期待,也充滿教師崇高的自我追求。唯有實現(xiàn)職業(yè)價值與生命價值、社會價值和自我價值的雙重完滿,才能使得教師價值得以真正實現(xiàn),使得教師,也包括學生,能夠在教育中“詩意地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