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作文

下班回家，見女兒正坐著“咬筆桿子”。

“寫什么呀？”我問。

“作文唄。”女兒一臉懊惱地回答。

我湊過去一看，只見稿子上才寫了“春天到了”四個字，下面是一片空白。一問才知道是老師今天布置了作文，寫春天的。

“爸爸，你說這春天該怎么寫？”女兒向我“求救”。

女兒上四年級，最怕寫作文，雖說寫得還算可以，但那完全是老師和我“逼”出來的，“辜負”了我為她訂閱的那幾筐作文期刊。每回寫作文，她總少不了要向我這個教語文的爸爸“求救”。問題是我已經“救”了她好多次了，至今還沒有把她“救”出“火坑”。

其實自己班上的學生，也怕寫作文，這么多年教下來，自己也沒整出個“門道”來，作為語文教師的我也很苦惱。從這一點上來看，我和女兒都是作文的“受害者”。

妻早我一陣下班，正在廚房忙活，聽我進門，就告訴我一個“喜訊”：女兒的畫得了校比賽的二等獎。雖說不是個“顯赫”的大獎，卻也讓我們樂了一陣子，女兒也暫時忘卻了寫作文的苦惱。看著女兒的獎狀，我心中猛地生出一個“幼稚”的念頭：要是每一個孩子都像愛畫畫那樣愛作文，那該有多好呀！

于是，我問女兒：“衣禾，你覺得畫畫和寫作文有什么不一樣？”

“畫畫嘛，我想畫什么就畫什么，想怎么畫就怎么畫。”女兒隨口答道。

聽著女兒的話，我若有所悟。

女兒雖然沒有從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本不應由她來回答，可細細品味女兒的話，我分明已經找到了答案：想畫什么就畫什么，想怎么畫就怎么畫。這不正是作文所缺少的嗎？兒童作文與兒童繪畫，雖是兩種不同的行為，但是基于同一種生命狀態之下，應該有共通之處。理性地分析，兒童繪畫的確有許多地方值得兒童作文借鑒與學習。

首先，兒童作文應該回歸游戲。

“人之初”的兒童是最應該彰顯個性、體驗自由的生命階層。兒童渴望自由地成長，而游戲正好滿足了兒童的這種需求。游戲是一個沒有束縛、沒有負擔的生命活動。在游戲中，兒童展現的是一個真實的自我，在游戲中，兒童總能比在課堂上學得更好、更多。因此，兒童總是喜歡用游戲的方式來探索、表現他的生活世界。同樣是“春天”這個話題，每一個兒童都能輕松自如地用顏色與線條表達出自己心目中的春天，而用文字卻不能，就是因為兒童往往把畫畫當作游戲來對待，而把作文看作是一種工作。

兒童在作畫時，沒有任何的規則可言。你看，兒童筆下的形象往往與現實的對象有很大的差距，他們從不追求形體的透視、比例，盡情夸張。如兒童畫人，頭的比例常常很大，而頭上的眼睛也很大。同時，兒童在畫畫時，帶有強烈的感情色彩，個性鮮明。如兒童在繪畫中常把自己認為最重要的東西畫得格外突出、醒目，并善于選擇自己喜歡的鮮艷色彩去表現，但整個作品依然能展現出一種稚樸的美、和諧的美。反觀作文，長期以來，我們在作文技術層面的要求太多，個性發揮的空間太小，功利性太強。你看，大至“審題立意、構思選材、謀篇布局”，小到“開頭結尾、過渡照應、鋪陳點題”，可謂處處有學問、事事有技巧，再加上所謂的“有意義、有思想”，凡此種種，都逼迫兒童“遠離”作文。于是，在兒童的眼中，作文是一項艱苦的工作，是復雜的技術活兒，又哪能在作文中找到半點樂趣呢？因此，我們的兒童作文教學不妨借鑒一下兒童繪畫的經驗，不苛求主旨立意、結構章法，讓孩子們想寫什么就寫什么，想怎么寫就怎么寫，只要通過學習最終達到“具體明確、文從字順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即可，當然，如果這種表達“有創意、有個性”，我們則應該為孩子們喝彩。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塞弗爾特曾說：“我為感到自由而寫作。”提倡讓作文回歸游戲正是為了把“作文”還給兒童，讓他們在“作文”這個天地中盡情嬉戲，自由地表達他們心靈的喜怒哀樂，而少有種種規矩的困擾和章法的束縛。這正如新課標要求的那樣，“為學生的自主寫作提供有利條件和廣闊空間，減少對學生寫作的束縛，鼓勵自由表達和有創意地表達”，“提倡學生自主擬題，少寫命題作文”，“珍視個人的獨特感受”。這樣的作文環境，才能真正成就“作文是生命與生命之間的表達和溝通”（余秋雨語）。

其次，兒童作文應該充滿想像。

魯迅先生說：“孩子是可以敬服的，他常常想到星月以上的境界，想到地面以下的情形，想到花卉的用處，想到昆蟲的語言，他想飛上高空，他想潛入蟻穴。”正如魯迅先生所言，童年是最富有想像力的一段人生歲月。在兒童眼里，山啊，水啊，星星月亮啊，都是鮮活的，都是有生命的，會跑也會飛，會說也會唱。兒童的想像就是如此豐富和奇特，這就是最本原的生命底色。而在畫畫時，兒童總能把這生命的底色鋪陳得淋漓盡致。

兒童繪畫中充滿了孩子們瑰麗的想像，他們把自然界的星空浮云、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等，都想像成和人一樣富有喜怒哀樂的情感。他們畫自己，而畫面上的自己經常出現在想像的特殊環境之中，如與外星人、機器人、擬人化了的小動物們在一起。他們沒有去過海底和太空，卻愛畫海底的世界、天外的世界，在這類畫面上，我們看到了未來的希望。兒童在畫畫時的想像是大膽的，如有個兒童畫的一幅“水果豐收”，一棵樹上竟掛滿了碩大的西瓜、蘋果、葡萄、梨子、山楂果等，盡管與生活相悖，近乎荒唐離奇，然而卻充滿了幻想的張力，還帶有探索未來的神秘氣息。而與畫畫相比，兒童在作文中的想像力卻總是那么蒼白而寒磣。為什么？就因為在傳統作文中，既要遵從那么多的“規矩”，又要寫出那么高的“意義”，孩子們的童心是受到壓抑的，是受到束縛的。心靈的翅膀如此沉重，又怎么能飛起來呢？就算偶爾“撲騰”兩下，也會被毫不留情地判定為“不及格”。

想像是創造力的翅膀，一切創造性的活動都離不開想像。秦牧把想像比作“思想上的野馬”，有了它，思路就開闊，思維就靈活，語言就豐實，寫文章時就會妙筆生花。因此，在習作教學中，教師要悉心呵護兒童的想像，要“不惜工本”地為兒童的異想天開叫好，兒童想像的翅膀才能越長越硬。同時，教師要積極開發兒童的想像。通過創設一定的情景，要有意識地多讓學生進行“續寫、擴寫、改寫、補寫”，學會從不同的角度思考問題，并把“推想、夢想、幻想、理想”引入作文，想像未來和未知的世界。這樣，思維馳騁的空間便會越來越廣闊，兒童想像的翅膀才會越飛越高。

某報曾進行過一項調查，問題是“你的夢想是在什么時候消失的？”絕大多數人選擇了“上學以后”。個中原因耐人尋味，令人警醒。我想，兒童作文，應該成為兒童夢想升起的地方。

（作者單位：浙江紹興縣孫端鎮中心小學）

責任編輯 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