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悲劇

在中國歷史悠久的文化土壤中，曾孕育出無數杰出的卓越人物，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而最富有傳奇色彩的當推中國之俠。先秦的刺客以其悲壯之舉給人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豫讓、聶政、荊軻等更是成為中國幾千年婦孺皆知的名字。現在讓我們一一走近他們。

《趙策一·晉畢陽之孫》記載了豫讓行刺趙襄子的事跡。豫讓為報答智伯的知遇之恩，刺殺趙襄子，指導他的思想是“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吾其報智氏矣！”首次他改換姓名且改變身份；二次他甚至采取自殘行為，“漆身為厲，滅發去眉，自刑以變其容”后“又吞炭以變其音”，扮成乞丐行刺趙襄子。兩次行刺不能成功，最后拔劍三躍，擊趙襄子之衣，自刎而死。豫讓為了報恩于智伯，吃盡千辛萬苦，可謂百折不撓，最后又視死如歸。這是何等堅韌而又悲壯的行為，雖事未成功，但心已盡矣。

《韓策二·韓傀相韓》記載了另一位勇士聶政的壯舉。聶政本是軹地深井里的一名屠戶，“隱于屠者之間”。為嚴遂刺殺韓相國韓傀。用聶政自己的話來說“嚴仲子舉百金為親壽，我雖不受，然是甚知政也”。一句“政將為知己用”，聶政單槍匹馬面見韓傀。面對韓傀身旁如云的高手，聶政除了壯烈犧牲別無選擇。為了不牽連別人，聶政“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腸，遂以死”。

《燕策三·燕太子丹質于秦》中再現了荊軻刺秦王的激動一幕。在刺殺秦王之前，田光自刎，樊於期獻頭顱，得徐夫人匕首之后，于易水之上壯別眾人，攜午陽慷慨高歌，長驅入秦，到了秦國，在戒備森嚴的秦庭之上，面對威風凜凜的秦王，秦午陽“變色振恐”而荊軻卻泰然自若，向秦王獻圖，可惜沒有刺中秦王。但荊軻死也沒有屈服，“軻廢，引其匕首提秦王，不中，中柱。秦王復擊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秦王“目眩良久”。這一刺殺行為不亞于一次戰爭給秦王帶來的重創。

豫讓、聶政和荊軻都是悲劇人物，為了報答知己之遇都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們從這些刺客身上看出的不是丑惡、委瑣、卑劣，而是偉大、悲壯和崇高。雖然行刺本身已沒有了意義，但行為加重了人物的悲劇色彩。三家分晉，智伯敗北，已成為不可扭轉的事實，面對強大的敵人，豫讓想憑一己之力刺殺趙襄子，是注定要失敗的。正如他的朋友所說的那樣“子之道甚難而無功”。朋友還建議他“以子之才善事趙襄子，襄子必近幸子，子之得近而行所欲，此甚易而功必成”，這是個不錯的主意，而豫讓則認為此做法“大亂君臣之義”，加以拒絕，并毅然走上刺殺的危險之徑。聶政也深知自己的行刺之路是不歸之路，所以一定要等母親去世后才去實施。明知前方有險，卻毅然前行。當六國將為秦王滅亡殆盡時，燕太子丹欲以行刺秦王來挽回政局，于是重托荊軻以行事。面對如狼虎一般的秦國，荊軻又何嘗不知此去兇多吉少，所以易水壯別顯得那么悲壯，且唱“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戰國之刺客都是一諾千金、忠于知己、舍身求義、視死如歸之人。戰國的策士們以爾虞我詐作為立身之本，刺客也可以選擇這種方式來報答，可以逃避死亡之神。但他們在困難面前決不會退縮，把報答知己者作為自己的道德準則。刺客必然選擇刺殺來完成心愿，這便注定了命運的悲劇。先秦之刺客的悲劇命運已落下了帷幕，英雄已逝去，但英雄的精神永駐！

（楊小鳳，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