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程朱理學的理論是以原儒為本色,吸收佛、道的合理內核,將儒學教化思想發展到一個新的理論水平。儒家詩教在宋代特定的社會環境下,經過周敦頤的“文以載道”說和二程“作文害道”說的發展,到了朱熹“文從道中流”的觀點明確了文與道的辯證關系。道學和文學實現了自然而非勉強的融合,文學從里到外成了道化的文學,標志著道家文學理論的成熟。
關鍵詞:理學 儒家詩教
理學,宋代人多稱道學,現代人又稱“新儒學”。這種融儒、佛、道三教為一體的思想體系,在北宋中期由周敦頤創立后,經程頤、程顥(史稱二程)等人進一步發展,到南宋前期,朱熹修正、完善了周敦頤、二程等人的觀點,把道學家的文學理論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成為道學的集大成者。這個理學派別,因其主要代表人物為程頤、程顥和朱熹,因而宋代理學又稱為程朱理學。程朱理學思想的博大精深,使得它在中國思想文化史上具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同時,理學家還將自己的學說作用于文學,對文學的發展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成為詩學研究史上不可或缺的支點。
北宋初期,唐代文學的優良傳統已難覓蹤跡,而晚唐五代以來的浮麗駢偶的風氣卻充斥著整個文壇,以玩弄典故、堆砌詞藻為特點的“西昆體”的形成又大大助長了這種華靡的文風。處于十字路口的宋初文學面臨著何去何從的問題。在趙宋王朝不斷加強中央集權、大力提倡儒家道統以適應其統治的情況下,一批有識之士以儒家思想作為武器,矛頭直指晚唐五代文風和“西昆體”,批判當時泛濫的頹廢之氣,掀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詩文革新運動。這場詩文革新運動的主將柳開、石介、王禹偁等人雖然在對于文、道以及文與道的關系上存在著很大的分歧,但他們卻一致主張詩文應表現充實的社會內容和發揮教化作用,并進行積極的創作實踐,不僅嚴重打擊了形式主義文風,使宋代詩文呈現出繁榮景象,而且為程朱理學的興起準備了思想基礎。到了北宋王朝中期,由于統治者不抑制兼并,階級矛盾和社會矛盾進一步激化,為了維護自己的既得利益,統治者就迫切地尋找一種理論思想來為其服務;另一方面,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的生活面貌和社會關系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封建倫理秩序被推向了崩潰的邊緣,使一些封建衛道者不得不做出反應;這一時期,學校的興起,書院的林立,為學術思想的發展創造了必要的條件。在這種情況下,一種以儒家經典為基本,滲透了佛學與道教的因素而有利于加強思想統治的封建道學便應運而生。
周敦頤是公認的宋代理學的開山祖師,他不僅繼承宋初古文家的“道”論,重“道”倡“道”,而且發展和豐富了前人關于“道”的論說。周敦頤認為“無極而太極”是世界的本源和人類最高的社會倫理道德原則,而“誠”不僅是太極的本質,還是圣人之所以為圣的根本,“誠”作為圣人的本質,實際上就是“仁、義、禮、智、信”等儒家倫理綱常的根本。在這種價值觀念下,人們應當在各種人際關系中恪守自己的本分,即君臣父子夫婦要各自盡到為人的義務,從而維護社會秩序的和諧。可見,周敦頤所謂的“道”,已不是傳統的儒家詩教,不但是具有身心性命內容的義理之學,而且又被上升到宇宙本體的理論高度。而載道之文呢?在周敦頤看來,“文”只不過是“載道”的一種工具或憑借物,就像他在《通書》第二十八論述的:“文所以載道也。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況虛車乎?文辭,藝也;道德,實也。”顯然,周敦頤的“文以載道”說,是為了加強思想統治,使人們不怨不怒,服從于尊卑貴賤的封建禮法,做恭良的順民與奴才。程頤與其兄程顥都是北宋著名理學家,他們在老師周敦頤學說的基礎上,建立了一套相當完整的道學體系。他們體系的最高范疇是“理”,而理在身上的表現就是孝悌忠信的“性”。為了把封建統治和禮教倫理觀念合法化,甚至提出了“居今之時,不安今之法令,非義也”(《二程遺書》)。由于在理學家的心目中,義理之學應當處于絕對的壟斷地位,那么,學也只能學道,“作文害道”說正是這種思想必然的產物。需要注意的是“作文害道”說并不意味著他們否定所有的文學作品,對“合于道”的文章,他們還是認同的,“興于詩者,吟詠性情,涵暢道德之中而歌動之,有‘吾與點’之氣象”(《二程外書》)。可見,他們對文章的作用是有積極看法的,只不過他們是在吟風弄月中涵詠人生、體味人格精神時,最終落腳到對“道”的弘揚上。朱熹在周、程學說的基礎上,對道學體系作了新的發展。在他的哲學體系中,往往以理釋道,道或曰理,既是天地萬物的本體和本原,又是人生道德修養的最高準則和最高境界,是本體論和倫理論的徹底統一。對于“天理”的實際內涵朱熹解釋道:“宇宙之間,一理而已,其張之為三綱,其紀之為五常”(《朱子語類》),封建社會的倫理規范不但成為天道,被上升為宇宙的根本法則,而且具有絕對的權威性。基于此,朱熹認為“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葉,唯其根本乎道,所以發之于文皆道也。三代圣賢之文,皆從此心寫出,文便是道”(《朱子語類》),也就是說,文與道的關系就像枝葉與根的關系,枝葉只是根的生長的外化,既然道是世界的本體,宇宙萬物都是道的表現,作為宇宙萬物之一的文,理應表現道,不僅如此,就像枝葉離不開根而存在一樣,文也不可能離開道,它的內涵就是道。如果寫出來的文章是表現道的,那么文便統一于道。
需要注意的是:宋代理學家在繼承傳統儒家詩教衣缽的同時,還批判地吸收佛道兩教的思想甚至思維方式。二程以理釋道,他們在以理作為宇宙本體的同時,也以道作為宇宙之本,并且從“天理”、“道”的本體出發,說明宇宙萬物的產生,規范人類的社會秩序。朱熹為儒家的倫理道德尋找宇宙論根據。朱熹吸收了道家由天道推衍人道的思維方式,將儒家的人道觀奠定在天道觀基礎上,從而為儒家倫理道德和價值觀念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提供了終極根據。朱熹也自稱“出入于釋老者幾十年”,“于釋氏之說,蓋嘗師其人、尊其道,求之亦切至矣”(《朱子大全》)。他還曾引用佛教徒永嘉玄覺《永嘉證道歌》所謂“一月普現一切月,一切水月一月攝”來說明“理一分殊”的道理,認為“不是割成片去,只如月印萬川相似”(《朱子語類》)。他們理論的可貴之處是能夠以原儒為本色,吸收佛、道思想的合理內核,將儒學教化思想發展到一個新的理論水平。理學家整合儒、道、佛的理學思想自然決定著其文學觀的生成與發展。比如涵泳及悟入的方法既是宋代理學家提倡的創作方法論,也是他們堅持閱讀經典的研究方法,并隨著他們對《詩經》的闡釋而進一步明朗化, 在這方面,朱熹的思想最為豐富,對宋代詩學的影響也最大。《詩人玉屑》引錄較多:“詩須是沉潛諷誦,玩味義理,方有所益。”“須是先將詩來吟詠四五十遍,方可看注。看了又吟詠三四十遍,使意思自然融液浹洽,方有見處。”“看詩不須著意去里面分解,但是平平地涵泳自好。”在理學家看來,涵泳首先是“玩味”、“咀嚼”,正是由于通過“涵泳”、“咀嚼”,才能品味出文章的味道和妙處,從而使讀者喜歡文章,以便更快、更好地悟出義理和更仔細地體味其義理,這種涵泳自得的方法比老師的直接教誨傳授更有實際效果,也更便于學道。這種由涵泳而省悟的思維形式,明顯地統合著佛家“頓悟真如”的心性學說與道家“自然為真”的藝術思想。宋代儒家詩教堅持儒學倫理本位、道德中心的基本原則,對異質文化采取了積極的開放兼容態度,將儒學的倫理與佛道的哲理融為一體,從而使宋代儒家詩教達到一個新的哲學高度。
總之,儒家詩教在宋代特定的社會環境下,經過周敦頤的“文以載道”說和二程“作文害道”說的發展,到了朱熹“文從道中流”的觀點則明確了文與道的辯證關系:既重道,又不否定文,要求作者把外在的道德、義理內化為主體性的訴說需求,再以自己感受、體驗的形式把文章“發溢”出來,從理論上真正解決了文與道的內在統一性問題。這樣,道學和文學就實現了自然而非勉強的融合,文學從里到外成了道化的文學,標志著道學家文學理論的成熟,同時也意味著加強了封建思想對文學領域的統治,這與封建社會后期統治者的需要一拍即合,成為封建社會后期的統治思想,同時對元代封建統治階級和文學思想產生了很大影響。
(王彥秋,山東省曲阜師范大學國際交流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