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祝福》一文細節的真實性

摘 要：本文主要談了《祝福》一文成就的取得與魯迅重視細節的真實性密切相連。而細節的真實性主要表現在：對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以及對環境的描寫之中。

關鍵詞：祝福 祥林嫂 細節 真實性

魯迅小說非常重視細節的真實性，魯迅筆下的細節描寫，有時使人物形象具體、豐滿，讀起來使讀者如見其人，如臨其境；有時使小說情節生動、充實，甚至成為情節連結或轉折的關鍵；有時表現作品整體意境和氛圍，賦予作品以特定的色彩和格調，起到深化主題的作用。他的小說《祝福》似一曲悲歌，引發著人們對祥林嫂這個農村婦女悲慘遭遇的心酸與傷悲，小說中那個在年關的一派祝福氣氛中，僵死在茫茫雪地里白發蒼蒼的女乞丐祥林嫂的形象已深深刻在億萬讀者的心中。小說驚人成就的取得，筆者認為與作者重視細節的真實性密切相連。

一、細節的真實性表現在作者對人物形象的塑造上

在《祝福》中，無論是主要人物祥林嫂，還是次要人物魯四老爺、魯四嬸、柳媽等，作者都塑造得栩栩如生。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給讀者留下了難忘的印象。為了塑造這群鮮活而富有生命力的形象，魯迅在細節真實性的處理上頗具匠心。

（一）細節的真實性表現在作者對祥林嫂的肖像描寫中

“要極儉省的畫出一個人的特點，最好是畫他的眼睛”，魯迅對祥林嫂眼睛的刻畫精雕細刻，不惜筆力，使讀者能從祥林嫂的眼睛里真切地看到人物的內心世界。

祥林嫂在第一次到魯家的時候，“只是順著眼”，這表明了她的善良、老實、安分耐勞的性格特點。第二次到魯家的時候，“順著眼，眼角上帶些淚痕，眼光也沒有先前那樣精神了”，表明了她在父權、夫權、族權交替摧殘壓迫下，內心無限凄苦卻又難以表達出來的痛苦心情。 “她全不理會那些事，只是直著眼睛，見人一字不易地重復自己日夜不忘的故事”，表現了她喪夫、喪子后，心靈上已烙下深深的傷痕。她在意識到周圍人們有意戳她失掉愛子的痛處時，“單是一瞥他”，則表現了她無言的反抗。她和柳媽談話后的第二天早上，“兩眼上便都圍著大黑圈”，表現了她對陰司恐怖、進而受折磨得徹夜未眠，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她在庸眾們揭撕其心頭的傷痕時，“總是瞪著眼睛”，表現了她內心在強忍著怒火。捐了門檻以后，“眼光分外有神”，表現了她在頑強掙扎中又產生了希望。在魯四嬸仍不準其沾手祭品的致命一擊后，“眼睛窈陷下去”，表現了她在希望破滅以后，精神上已陷入了絕境。“只有那眼珠間或一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表現了她在長期嚴重的打擊與折磨下，極度悲哀，內心的痛苦已無法表露，精神已經完全麻木了。她在向“我”問起“靈魂”有無的問題時，“那沒有神采的眼睛忽然發光了”，這“發光”是在長期痛苦的思索中，她內心產生的對靈魂的懷疑給她帶來的希望，以免除死后更大的苦痛與恐怖。

眼睛是靈魂的窗口，作者通過對祥林嫂的眼睛這一細節進行了十多處極省筆墨的刻畫，畫出了祥林嫂靈魂。同時也使讀者深深體悟到在生活特別是精神重壓下，祥林嫂內心世界一系列的轉變。

作者寫祥林嫂額角上的疤時，對它的由來進行了細致刻畫。祥林嫂被賣給賀老六時，她 “一頭撞在香案角上，頭撞了個大窟窿，鮮血直流，用了兩把香灰，包上兩塊紅布還止不住血。”可見，疤是祥林嫂為維護自己所謂的“貞節”進行最強烈反抗留下的痕跡。對于被封建思想禁錮的祥林嫂來說，再嫁是屈辱的事，“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觀念在她心中已扎得根深蒂固。額角上的疤昭示著：祥林嫂反抗得愈激烈，“貞節觀”對她的毒害愈深。

從作者對祥林嫂臉色的和頭發的細節描寫中，我們同樣能感受到祥林嫂坎坷的心理歷程。“兩頰卻還是紅的”，“只是兩頰上已經消失了血色”，“她臉上就顯出恐怖的神色來”，“臉色同時變作灰黑”，“臉上瘦削不堪，黃中帶黑，而且消盡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木刻似的”。以及“不到半年，頭發也花白起來”，“五年前的頭發，即今已經全白”。這些真實的細節從不同側面反應著：生活的變故已經把祥林嫂從精神到意志上徹底折磨垮了。

在文中，作者把祥林嫂眼睛、額角上地疤、臉色、頭發等細節描寫組合在一起，一層一層地、細致入微地揭示了祥林嫂思想性格、風貌神態和內心情感，使這一人物產生了耐人尋味的藝術魅力，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二）細節的真實性表現在作者對語言的運用上

魯迅總是力求用最經濟的筆墨表現盡可能豐富的內容，這樣，讀者讀起文章來，既感到緊湊、飽滿，又感到集中又富有回味。在《祝福》中，魯迅在人物語言細節真實性的處理上，顯示出了他高超地駕馭語言的能力。如：祥林嫂第二次到魯四老爺家后，不斷地重復講述她兒子阿毛被狼叼走的細節，“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雪天使野獸在深山里沒有食吃……可憐他手里還緊緊的提著那只小籃呢……”，祥林嫂念念不忘兒子的死，她是帶著滿腹的自責和心酸來講述這件事的。這一細節，作者將祥林嫂受刺激后精神的呆癡和心靈上的深深傷痕為讀者刻畫了出來。而魯四嬸的“祥林嫂，放著吧！”“你放著吧，祥林嫂！”兩句話的語氣是很不一樣的，后者的命令意味更強烈，態度也更嚴厲。她的斷喝讓祥林嫂明白了自己永遠不能被這個冷漠的社會“寬恕”與“接受”。

“言為心聲”，這些高度性格化的人物語言，讀后，令人久久難忘。

（三）細節的真實性表現在作者通過對細節描寫來表明一個人的身份上

魯迅善于捕捉生活中具有代表性的物體，或具有個性化的語言、動作、神態來展現人物身份，似乎不經意間的幾筆勾勒，他筆下不同身份的人物便能入木三分地呈現在讀者腦海中。

如：“她一手提著竹籃，內中一個破碗，空的；一手拄著一支比她更長的竹竿，下端開了裂：她分明已經是一個乞丐了。”祥林嫂做了乞丐，不但已經操起了乞丐應有的家什，而且處境十分凄慘，碗是破的、空的；竹竿也是隨手撿來的，比人還高，而且用了多時，下端已開裂。這樣的描寫，通過真實的細節來反映人物身份，極為精當而簡練。

這些細節對刻畫人物性格、烘托作品氣氛、深化文章中心，起到了言簡意賅的作用。

二、細節的真實性表現在作者對環境的描寫上

“細節的真實”同樣是現實主義創作中塑造典型環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祝福》一文中的社會環境，是作者通過魯四老爺“大罵其新黨”的細節來展現的，即故事大體發生在辛亥革命前后。當時封建思想非常濃厚，這樣的社會環境預示了祥林嫂悲劇命運的必然性。而文中最吸引人的自然環境當屬魯鎮過年的細節描寫：殺雞、宰鵝、買豬肉、在煮熟的這些東西上插些筷子、五更上香燭，還有燃放爆竹的光亮與響聲等。這些描寫，制造非常濃厚的年關氣氛。反襯出了祥林嫂的孤獨、冷落與悲哀。在這種氛圍中，作者安排祥林嫂死去，可見其匠心獨運。祥林嫂死去了，她是被封建社會與封建禮教摧殘死的。她的死，本身就是對封建社會吃人本質無情地揭露與鞭撻。作者在文中對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細節真實的刻畫，為祥林嫂這個典型人物的塑造創造了典型環境。

總之，魯迅在《祝福》一文中，為讀者精細勾畫出了許多典型而生動的細節。正是因為作者對這些細節真實性的講究，故事情節的真實性、思想性、社會性才大大增強。同時，這些真實的細節，為祥林嫂這個被封建社會吞噬的人物成為中國現代文學史人物畫廊中一個不朽的形象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參考文獻：

[1]魯 迅．彷徨[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

[2]黃修已．中國現代文學發展史[M]．中國青年出版社，2004．

（張鳳艷，秦皇島廣播電視大學昌黎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