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精神分析的角度看先知約拿的心理

摘 要：《圣經》中的先知，一向被認為是上帝的代言人，他們對于上帝都是言聽計從的。但《約拿書》中的先知約拿卻極有個性，他對上帝并不那么順從。本文試從精神分析角度闡述約拿人格結構中本我、自我和超我的起伏變化，以期對約拿的反常行為做出心理學方面的解釋。

關鍵詞：約拿 精神分析 本我 自我 超我

眾所周知，《舊約》中的先知是神的代言人，是傳神話語的人。正如《申命記》中的上帝所說的：“我要將當說的話傳給他；他要將我一切所吩咐的，都傳給他們。”他們是被神主動揀選、召喚、差遣的人。神讓他們干什么，他們就干什么。“獅子吼叫，誰不懼怕呢？主耶和華發命，誰能不說預言呢？”似乎是上帝的話臨到誰，誰就將要受上帝的控制、左右和支配。《舊約》中的諸多先知，如以賽亞、以西結、阿摩斯等都是這樣，他們得到上帝的默示，就立刻按照上帝的吩咐而行。但《約拿書》中的先知約拿卻似乎是先知中的異類。

約拿，希伯來文原義即“鴿子”。但約拿全然不像他的名字那樣溫順、馴服。在《約拿書》的第一部分，當上帝的話臨到他，讓他去尼尼微城傳道時，他竟拒受神命，逃亡他施以躲避耶和華；第二部分，約拿被魚吐在岸上后，信守承諾去尼尼微傳道，但因上帝出爾反爾而向上帝大大發怒！約拿的這兩次舉動在所有的先知中都是破天荒地的。我們不禁會問：為什么先知約拿這么不聽話？本文試從精神分析角度解釋約拿的心理特征。

一

精神分析學是弗洛伊德所創立的。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分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個部分。本我包含了所有原始的、遺傳的本能和欲望，它完全是潛意識的。宛如一口充滿著沸騰的激動的大鍋，本我不能忍受同肉體需要有關的緊張狀態，因而要求立即消除那種緊張。它受快樂原則控制。自我所代表的是理性和判斷，它既要滿足本我的要求，又要使之符合現實，調節二者之間的沖突。但自我不能脫離本我而獨立存在。它不僅為本我服務，而且必須依靠本我提供的能量來活動。超我則代表對本我的道德限制（即良知），與本我處于對立地位，它不僅使本我推遲得到滿足，而且不能使之得到滿足，它指導自我去限制本我的沖動。在一般情況下，本我、自我和超我三者處于平衡狀態，而他們之間的關系失調，就是人的一切反常行為的根源。

《約拿書》中的先知約拿雖然是以色列民族的先知，但他首先是作為一個人而存在的。先知約拿在《約拿書》中的反常行為，即是他心理結構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間的失衡造成的。

二

在第一章中，上帝耶和華派遣約拿去尼尼微傳道，約拿逃跑了。尼尼微城是亞述帝國的首都，亞述是個邪惡強大的帝國，也是以色列人的死敵。約拿在潛意識里認為尼尼微人罪惡深重，早就該滅亡了。他希望尼尼微人早日受到神公義的審判，這種愿仇敵滅亡的想法使他感到快樂，所以他不愿去那里傳教，唯恐他們悔改，神就不降所說的災。而且去尼尼微路途遙遠，十分艱辛，肉體上也必須承受一定的痛苦。尼尼微人“以兇殘暴虐著稱……到那里去宣講該城所應受到的毀滅，必會被不信而兇殘的尼尼微人置于死地”①。所以先知約拿在文章伊始受著快樂原則的支配，受著本我的驅使，他不愿去仇敵那里傳教。“本我通過兩種作用來滿足肉體的需要---反射作用和愿望滿足。反射作用是對煩惱起源的自動反應。”②約拿逃亡他施以躲避耶和華這一行為正是這樣一種反射作用。而逃亡他施去躲避耶和華這種幼稚的想法則是一種愿望的滿足，僅這種想法本身就大大緩解了約拿的緊張心理。

接下來，耶和華顯出大能。“然而耶和華使海中起大風，海就狂風大作，甚至將船幾乎破壞。”耶和華又引導水手們抽簽，并請出了約拿來。弗洛伊德認為人格結構之一自我——“主要是外部世界的代表，是現實的代表”③，“并努力用現實原則代替在本我中占主導地位的快樂原則。自我代表我們所謂的理性和常識的東西。”③很明顯，約拿此刻知道自己是狂風大浪的肇端，他自己無從逃避。理性告訴他耶和華的懲罰這一現實。他放棄了本我中的快樂原則，接受了這一現實，挺身而出，承擔自己該承擔的。對水手們說：“你們將我抬起來，拋在海中，海就平靜了。我知道你們遭著大風是因為我的緣故。”

另外，弗洛伊德還認為，人有兩種本能：求生本能和死亡本能。“一切與保存生命有關的本能稱為求生本能。與此有關的的精神能量統稱為力必多。死亡本能，統稱為蕃納托斯（希臘神話中的死亡之神）。激發一個人回到有生命之前的無機體的狀態中去。死亡就是這種最終極的穩定狀態…殘酷、自殺、誤殺、攻擊都是受死亡本能驅使的。”②顯而易見，約拿知道自己違背了上帝的意愿，上帝要對自己實施懲罰。死亡本能在此發揮了作用，約拿要求他人將自己拋入海中，以自殺的方式結束生命。

但是約拿并沒有死去，神安排一條大魚吞了約拿。在黑暗的魚腹中經歷了三天三夜磨難的約拿，此時受到了人格結構中超我的轄制。超我是人格的道德部分，“它是人格道德的維護者，從兒童早期體驗到的獎賞合成法的內化模式中產生的。”②“它代表著個人發展和種族發展中最重要的特點。”③對于約拿來說，在魚腹中的三天三夜使他重新認識到自己是一位先知，是被上帝揀選出來的。這種先知意識使約拿戰勝了本我的誘惑，認識到上帝的大能和自己的職責。并且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人的兩種本能之一求生本能也在約拿身上起作用。他不想死，他要求保存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心悅誠服地在魚腹中向上帝禱告，表達對耶和華虔誠的信仰。“我說，我從眼前雖被驅逐，我仍要仰望你的圣殿，我心在我里面發昏的時候，我就想念耶和華，我的禱告進入你的圣殿，達到你的面前。”

在約拿的求告之后，耶和華吩咐魚，魚就把約拿吐在旱地上。約拿得救了。

在蒙神救命后，約拿深深地體會到了上帝耶和華的偉大、寬容、慈愛，此時人格結構中的超我意識完完全全支配著他。他抵制著本我所受的快樂原則的誘惑，心甘情愿地執行神意。耶和華的話第二次臨到約拿說：“你起來，去尼尼微大城去，向其中的居民宣告我吩咐你的話。”約拿便照耶和華的話起來，往尼尼微去。約拿向尼尼微如實傳道。出其不意，尼尼微人對神是信服的，他們宣告禁食，從最大的到最小的都穿麻衣。神見他們回心轉意，就不把所說的災禍降給他們了。尼尼微城必將傾覆的預言未能實現。

經過生死徘徊的先知約拿雖然暫時達到了超我的狀態，按照上帝的意愿老老實實地在尼尼微傳了道，但是他畢竟是一位凡人，他無法達到上帝那樣的寬容廣博，愛世間萬族。因此尼尼微城免于災禍的結局大大刺激了憎恨帝國的約拿，本我再次凸顯出來。約拿希望敵國覆滅，這一愿望無法從正義的上帝那里滿足。但是這又是全能的上帝的意愿，是無可改變的。他只是一位先知，又不能把上帝怎么樣。憤怒的約拿只好像孩子一樣向上帝進行精神宣泄。“精神宣泄是指需要和能滿足這一需要的對象之間的一種關系或聯系。……正像我們看到的，這些愿望并不能真正滿足需要。”②約拿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上帝寬容帝國的意志，但他還是要發泄自己的不滿，把本我的要求體現出來。他史無前例地以譏諷的語調借禱告之名向神大發怨言，書中有這樣繪聲繪色的描寫：“這事約拿大大不悅，且甚發怒，就禱告耶和華道：‘耶和華啊，我在本國的時候豈不是這樣說嗎？我知道你是有恩典有憐憫的神，不輕易發怒，有豐盛的慈愛，并且后悔不降所說的災。所以我急速逃亡他施去。耶和華啊，現在求你取我的命啊！因為我死了比活著還好。’”約拿的這種以死相脅的想法緩解了他希望帝國滅亡的這一愿望沒有滿足的憤怒感。這是他對上帝不滿的一種反射。全能的博大的上帝當然不會與孩子氣的約拿計較，耶和華說：“你這樣發怒合乎理嗎？”約拿無言以對，忍氣在城外大棚坐下，坐等最終的結局。神安排一棵蓖麻一夜發生也一夜干死。約拿再次發怒為自己求死，說：“我死了比活著還好。”神趁機含蓄委婉地教訓他：“這蓖麻不是你栽種的，也不是你培養的，一夜發生一夜干死，你尚且愛惜，何況這尼尼微大城，其中不能分辨左手右手的有二十多萬人，并有許多牲畜，我豈能不愛惜呢？”文章到此戛然而止。

三

《約拿書》中先知約拿的反常舉動，古往今來，很多學者都從不同的角度做了很多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解釋。筆者只是從精神分析這個方面對之進行說明。通過分析約拿人格結構中本我、自我和超我的起伏變化，解釋他內心的種種變化，以凸顯他性格中的種種側面，揭示人性的深度，借此也彰顯了上帝耶和華的寬容博大和深思熟慮。

注釋：

①王 屹．約拿書的游戲特征[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出版社)，2002，（11）：第31卷專輯.

②B·R·赫根漢．人格心理學導論[M]．何 瑾 馮曾俊譯．海南人民出版社，1986：25，24，28，29．

③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心理哲學[M]．楊韶剛譯．九州出版社，2003：27，15，26．

（尹紅茹，河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