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童話

我有四十年沒見到白雪公主了。最后一次看見她時，她正無助地俯臥在我的沙發(fā)上，竭力用她那放肆、祈求的乳房討好她的老師。她那充滿活力的臀部向我說明了女人可以展現(xiàn)的全部。她的“口述”還不錯。我給了她一個“B-”。

四十年后，她出現(xiàn)在這里，斜靠在紐瓦克一家酒吧的柜臺前，當著那個駝背酒保的面，發(fā)瘋似的搖晃她的空杯子。時間對待白雪公主不曾留過情面。它對她所做的一切就像布什仍舊在對伊拉克做的事情一樣殘忍。時間是她青春的占領(lǐng)軍，松垮了她的臀部，增厚了她的脂肪，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深溝。這簡直是一場大屠殺。她透過她那生氣、發(fā)狂的眼鏡瞪著我。我來錯了地方，而她也想讓我知道這一點。

“誰他媽的坐了我的凳子？”她厲聲道。

她的口紅涂歪了。精致轟炸不到那里：它只到達她的臉頰，并一路掃射到耳朵邊。她的頭發(fā)是唯一讓她像個“白雪”公主的地方。

“這一句正是四十年前那些小矮人對你說的話。”我回答說。

“噴嚏精最壞了，”她說，“總是好奇得讓人無法忍受，像只豬一樣成天呼哧呼哧地嗅別人的事。我對他說：‘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啊，來問誰坐了你那該死的凳子？’然后壞脾氣精就上來了，他插嘴說：‘我想知道是誰該死地從我的盤子里吃了東西。’”

“那個笨蛋侏儒居然為了他的盤子在那兒哼哼唧唧！誰能讓我休息下！他媽的誰能啊？再說了，那面包是我的，是我的！我用我雪白的雙手烤出來的！誰來告訴我哪個人吃了我的面包！這才是此時此刻世上唯一有價值的問題。是哪幾個矮子的舌頭卷著我烤好的用發(fā)酵過的面粉做的面團，還用他們的侏儒臼齒咀嚼？”

“我的天哪！”白雪公主說著，砰的一聲把白蘭地砸在吧臺上。“他媽的這六個——不，七個——小得擠成一堆的白癡，以為他們是誰啊，這么緊張他們的廚具？”

白雪公主的臉皺縮成一個拳頭。她看上去像是被一只杜賓犬咬傷了一樣。“這就是我們最后的結(jié)局。”她詛咒道，“當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我們以為我們正獨自享受小吃，誰知一抬頭卻看見七個小矮人沖了進來，公開詢問起誰偷了他們該死的凳子、盤子、刀子和叉子！老天爺！你把它叫做怎樣一個快樂的圣誕啊？”

她請求我把真實的故事告訴她，她是如何跟那些可恨、自戀、傲慢、閹割了的、性無能的、矮胖的、抽抽嗒嗒、咕咕噥噥、諂媚又醉醺醺的小矮人在他們發(fā)臭的小屋度過那個圣誕節(jié)的。

在那些日子里，她是個剛好達到超重臨界點的結(jié)實女人，系著一條奇形怪狀的圍裙，烏黑的頭發(fā)像個充氣的性玩偶那樣向上盤起，嗓音又尖又細，就像是有人在不停地狠捏她的胸部。難怪她把那個小矮人弄得神魂顛倒，不停搖晃著頭渴望地叫喚。

“他媽的誰啊！”白雪公主不停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說。

“是我瞌睡蟲！”瞌睡蟲說。

“你才不是呢！”白雪公主咯咯一笑說。她用她那鋒利似剃刀的細高跟給了他胯下一記猛踢。“這下你他媽的該醒了吧！”

另外六個小矮人正蜷縮在桌子下。他們的頭剛好和她那誘人的臀部一般高。

“我們最好開始干活了，”醫(yī)生說道，一長條口水從他那苔蘚一樣的胡子上滴下來。

“你們這些混蛋要敢吹口哨試試，你們想都不要想！”白雪公主說，“我討厭吹口哨。最后一次一個男人對著我吹口哨，我用大腿把他的頭壓了個稀巴爛。”

七個小矮人立刻一齊爆發(fā)出了一聲瘋女人號叫般的狂亂口哨聲。白雪公主想把他們都塞進櫥柜里去。不過怎么才能辦到呢？也許可以把他們一個個疊起來。

“我他媽的要離開這兒，”她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門。一個又丑又老的女同性戀——基辛格的雙胞胎（很像基辛格？）（基辛格的同胞姐妹？）——恰巧就站在門外，手里拿著一顆蘋果。這顆蘋果的白色果肉已經(jīng)被去掉了，只剩下一個核，一副沒有頭顱的骨架。嚼一顆蘋果就像是在嚼自己干枯的腦子一樣。

只一會兒，白雪公主就一把抓住那顆蘋果往自己嘴里塞，并開始用她那伶俐、淫穢的牙齒嘎吱嘎吱地咀嚼。害羞鬼從茶巾后面偷偷看去，對這個女人肆無忌彈、公然向死神挑戰(zhàn)的旺盛性欲感到驚訝。

白雪公主倒在了地上。

“她死了，”醫(yī)生說。這醫(yī)生曾無數(shù)次和病人、護士、年長親屬和檢驗員發(fā)生不正當關(guān)系，幾年前就已經(jīng)被從醫(yī)生注冊名單上除名了。董事會把他的這種行為稱作是“過失”。

死了，對一個性瘋狂的小矮人來說，這個消息只會讓白雪公主變得更加誘人。

“害羞鬼，離那尸體遠一點！”壞脾氣精說道，“把那家伙放回你那猥褻的褲襠！”

在那個憂傷的紐瓦克酒吧里，干枯皺縮的白雪公主猛地把她的空杯子砸在吧臺上。“好吧，然后我就醒了，可結(jié)果是怎樣一個破圣誕啊？這些發(fā)育不良的家伙要把我當成一只火雞大吃一頓。我猜這就是我們的結(jié)局：一塊冷土豆做伴的盤中之餐。圣誕，‘屎蛋’(注：原文為“Shmismas”，英語中以“Shm-”（或“Schm-”）來代替詞首的輔音或輔音叢以構(gòu)成譏諷詞，此處用來代替Chrismas（圣誕）的詞首，與之押韻，構(gòu)成諷刺效果。姑且以音譯之。)！”

——向克雷格·布朗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