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毒先鋒李榮亮：深入虎穴時有妻以愛相隨

在毒販的傳說中，李榮亮被描繪成了百變千身、不眠不休、能一眼洞穿人心的“神人”。很多吸毒、販毒人員在交易時，原來發誓賭咒說“誰要叛變，出門叫汽車軋死”，現在成了“誰要叛變，出門就遇上李榮亮”。這位緝毒英雄背后，有著什么樣的故事?

2008年1月，筆者有幸采訪到河南省新蔡縣公安局禁毒大隊副大隊長李榮亮，聽他講述緝毒路途的驚心動魄和妻子給他撐起的一片天。

“火眼金睛”頻出手，緝拿毒販人稱奇

2005年8月的一天，天氣炎熱，路上行人很少。李榮亮一身便服坐在公交車上，和等乘客的公交車司機聊天。這時從安徽臨泉縣廟岔鎮方向駛來一輛機動三輪車，李榮亮注意到三輪車上只坐了一位50多歲的老漢。很快，這名老漢提著一筐辣椒上了公交車。

李榮亮熱情地說：“辣椒不錯，買的嗎?”“是呀，我從閨女家回來，看到這辣椒不錯，就從廟岔街上買了點兒回來。”老漢笑瞇瞇地說。李榮亮又問：“哪兒的人呀，大熱天的跑這么遠?”“孫召的。”“噢!這辣椒叫人看著就想生吃。”李榮亮說著伸手去摸。老漢的手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躲避著不讓摸，又怕唐突，幾下動作，辣椒便從筐里掉下幾個。李榮亮拾起辣椒放進筐里，順手往筐里插了一下，隨即說“我是派出所的，請跟我走一趟，協助查清一件事。”老漢生氣地提高嗓門說：“我又沒犯法，憑什么跟你到派出所?”“我是請你，不是帶你。”李榮亮微笑著說。

在龍口鎮派出所，李榮亮伸手從筐里的辣椒中拽出一把韭菜，又從韭菜中抓出一個塑料包：“說吧，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老漢吃驚地瞪大眼睛說“你會看水(販毒分子的黑話，即能看出毒品)?”李榮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事后，李榮亮對大家解釋說：“廟岔鎮的三輪，這么熱的天專送一個人，肯定要比平時多出幾倍的車費。老漢只提一筐辣椒，走親戚應該是等天涼快了人多才坐車，這就是不正常的疑點。當天孫召逢集而廟岔不逢集，他說是孫召人顯然在撒謊。如果是毒販，他當時只穿了短褲褂，毒品不會在身上只能在筐內。我故意伸手去摸辣椒，他的手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證實了我的判斷。我往筐里放辣椒時摸到了一把韭菜，順勢兩根手指一夾，感覺里面有硬物，便確定了毒品的所在。”聽完李榮亮的講解，大家豎起大拇指，嘖嘖稱奇。

令人驚嘆的事情遠不止這一件。2006年6月22日上午，李榮亮帶著兩名民警在公路上設卡盤查。這時從縣城方向駛來一輛發往鄭州的豪華大巴，李榮亮上車掃視了一遍乘客，徑直走到后排右側一個男子面前，亮明身份，并小聲詢問他是哪里人，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幾個人同行等等。那名男子支支吾吾，回答得似乎很吃力。

看此情形，李榮亮便要求這名男子下車配合檢查。對該男子進行搜查后，繳獲了高純度毒品10克。戰友們原本以為盤查就這么結束了，誰知李榮亮語出驚人：“他還有一個同伙在車上。”說完，站在車門口飛快地又掃視了一遍車內乘客，然后，迅速來到右側靠車門的一個漂亮女子面前，依次提問的還是平淡無奇的那幾句話。那女子對答如流，神情自若。李榮亮說：“請打開包看看。”女子坦然地說：“隨便看吧!”包里，李榮亮發現有兩部手機。于是，他不再問話，命令女子跟他走一趟。

這一次，戰友們更加覺得李榮亮太神了，問他怎么知道車上還有同伙，為什么同伙就是那個女子?李榮亮從容地說：“販毒分子聯系頻繁，手機是必不可少的。搜查第一個男子時，他身上沒有手機，那么肯定是有人替他拿著。這個替他拿手機的人和他的關系一定很親密，從販毒人員的心理考慮，這個人一定是女人，而且應該是穿著、長相都很不錯的年輕女人。根據這些線索，從車里篩選符合條件的女人就難度不大了。”

回到緝毒大隊，這名叫張永新的新鄉男子，交待了同女友來新蔡購買10克毒品準備販往鄭州的犯罪事實。經過審問，李榮亮馬上帶人抓獲了他的上線。

問及李榮亮何以有如此厲害的一雙“火眼金睛”時，李榮亮說，他小時候特別喜歡在水里捉螃蟹。是螃蟹洞還是鱔魚洞、蛤蟆洞，他一眼就能辨別出。螃蟹洞又小又深，洞底有攤淤泥，掏蟹時只能用兩根手指撮著伸進去。螃蟹很狡猾，只要有手指碰到它，它就貼著淤泥不動。這時，只要用手指輕輕一挑，螃蟹就會被激怒，用它的大鉗子夾住手指不放。此時要有耐心和技巧，用另一根手指輕輕按住夾在手指上的蟹鉗，慢慢往外拽。拽得太猛了，蟹鉗便會斷掉，蟹便負痛鉆入淤泥中，再也抓不住。李榮亮發現，抓毒販和捉螃蟹有很多相似之處，都是靠細致的觀察判斷發現疑點，靠小心謹慎的心態進行抓捕行動，同時要掌握販毒分子的心理，利用發問技巧令其露出破綻。

滔滔不絕地說了自己的“絕招”后，李榮亮的眼神忽然溫柔起來，他深情地說，“其實，這些絕招都只是外在因素，真正撐起我緝毒一片天的，還是我的妻子。”

艱難曲折從警路，妻子為愛幾遷移

1995年暑假，在一次朋友聚會時，大學還沒畢業的李榮亮和剛剛師范畢業的梁靜相識，兩人一見鐘情，很快建立了戀愛關系。此后的兩年大學生活中，李榮亮和梁靜每周都鴻雁傳書，互訴思念之情。

轉眼李榮亮大學畢業，被分配到新蔡縣教體局工作，和梁靜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但李榮亮一想起自己貧窮的家庭和臥病在床的父親，心里就沒了底氣。善解人意的梁靜安慰他說：“我看重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的錢，放心吧，有什么事情我和你一起面對。”握著梁靜的手，李榮亮這位硬漢也不由得眼圈發紅。為了結婚，李榮亮東拼西湊了1000塊彩禮錢，然而在梁靜的提議下，岳父岳母將這筆錢還給了李榮亮。結婚后李榮亮沒有房子，兩人就住在梁靜單位分給的一間房子里。李榮亮工作比較忙，所有的家務都落在了梁靜一人肩上，她常常忙完工作再忙家里，還要經常去照顧李榮亮的父母。這一切，讓李榮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雖然李榮亮在教體局工作，但是他一直情系警察夢。李榮亮小時候就特別崇拜警察，考上體育學院后，他更是夢想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名警察，以不凡的身手保一方平安。1998年，新蔡縣面向社會公開招警30名，李榮亮實現夢想的機會終于來了。但是，他擔心妻子不同意，因為警察工作不但有危險性，而且生活沒有規律，根本沒時間顧家。令李榮亮意外的是，梁靜溫柔地說：“報名去吧，人一生能實現自己的理想是件幸福的事，而你幸福了，我也會感到幸福。”聽完這番話，李榮亮激動地舉起妻子旋轉了好幾個圈。

這次招錄警察，李榮亮順利地通過了筆試和面試。面試時，李榮亮的一套組合拳虎虎生風，只震得地動山搖。當時的公安局長十分喜歡“是個好苗子，要定了!”入警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但出人意料的是，政審時教育局找不到李榮亮的檔案。李榮亮跑到天津體院，又跑到市教育局，等他費盡周折從上蔡縣找回被錯投的檔案時，招警工作已經結束了。

這個意外擊碎了李榮亮的夢想，他非常沮喪。體貼入微的梁靜輕輕地擁著李榮亮說，“你那么優秀，我相信以后還有機會。再說你現在情緒低落也于事無補啊。幸運總是垂青那些有準備的人，繼續努力準備，好嗎?”幾句話說得李榮亮熱血沸騰，又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工作中。

盡管錯過了招錄時機，但李榮亮良好的心理素質和出色的擒拿格斗技能，給公安局領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經公安局出面協調，1999年4月，李榮亮終于如愿以償，調入了公安機關。李榮亮報到時正趕上駐馬店市公安機關搞大練兵，經過一個月的艱苦訓練和爭奪，他帶領戰友們組成的方隊奪得了全市公安系統閱兵式第一名。但是，在縣公安局領導給李榮亮他們舉行的慶功會上，李榮亮被告知，由于公安機關逢進必考，縣委對他的調入有不同聲音，讓他先回去等候通知。

聽到這個消息，李榮亮有種想哭的感覺。他本該順利入警，即使是第二次招警他也完全有把握考入。但就在他參加全市公安系統大練兵時，第二次招警的報名工作已經結束。公安局上不了班，教育局又沒了他的關系，李榮亮只好賦閑在家。那時女兒已經一歲多，一家三口僅靠梁靜每個月270元的工資生活。李榮亮感到十分屈辱和無奈，整天悶頭在家，心情煩悶至極時，一雙拳頭便對著墻壁“咚咚咚”地一陣猛擊。

這次，梁靜一反常態，一連幾天沒搭理他，見李榮亮發瘋般用拳頭猛擊墻壁，她撇了撇嘴，抑揚頓挫地說，“匹夫之怒不過以頭戕地血流三尺也!”李榮亮不敢相信，都到了這步田地了，妻子竟然還能幽默起來。李榮亮后來打趣地問梁靜“那時候你怎么不安慰我啊?”梁靜嬌嗔地看了他一眼說，“當時的情景，不等你發完瘋，安慰有用嗎?”李榮亮抱著老婆憨憨地傻笑起來。

眼看警察夢遙遙無期，1999年8月，李榮亮向朋友借了400元錢做路費，去廣州打工。他到一家貴族學校教體育，兼管學校大型社會活動的安全保衛工作。李榮亮的出色表現，贏得了學校領導的器重。一年后，李榮亮兼任了學校保衛科長，月薪由4000增加到7000多元，吃住及所有生活用品皆由學校提供。在校方的關懷下，梁靜也跟隨李榮亮來貴族學校任教，月薪5000元。

然而，在高薪面前，李榮亮還是始終放不下心中的夢想，他不斷與考入警隊的朋友聯系。朋友得知他待遇那么高，便說，“知足吧，你一個月的工資是我們的十幾倍，生活開支又不用一分錢。”李榮亮無語，但內心的夢想卻沒有一天熄滅過。在梁靜的建議下，李榮亮打工期間學習了很多公安刑偵和犯罪心理學等方面的專業書籍，時刻等候著公安局的“召喚”。

2001年9月，新蔡縣公安局通知李榮亮上班。李榮亮既興奮又擔憂。廣州是個豪華的大都市，妻子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憑兩個人的收入，也許過幾年就能在廣州買套房子，成為真正的廣州人，同時，女兒也能受到較好的教育。妻子會同意回去嗎?

得到縣公安局要李榮亮回去上班的消息，梁靜不聲不響地收拾著行李。李榮亮見了驚疑地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回去?難道你不想留在這里嗎?”梁靜看也不看他，微微一笑說，“知夫莫若妻，我能不了解你嗎?誰不想在大城市生活啊?但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讓我再一次為愛遷移吧!”那一刻，鐵骨錚錚的李榮亮流下了熱淚。在梁靜的支持下，李榮亮毅然放棄了優厚待遇，奔赴在與犯罪分子斗爭的第一線。

深入虎穴多驚險，大義妻子愛相隨

李榮亮初入警隊，被分配到新蔡縣龍口鎮派出所任普通民警，主要工作是維護地方治安。龍口鎮和平輿縣東和店及安徽臨泉縣廟岔相鄰，這三個鎮的販毒人員比較多。龍口鎮位于106國道上，交通便利，成為周邊販毒分子南上北下的必經要道。

平日，分內工作做完后，李榮亮就把抓毒販當作業余任務。4年間，他在沒有任何情報來源的情況下，僅憑肉眼觀察判斷，就識別、抓獲過境毒販400余人，獨立破獲販毒案件100余起，查繳毒品1 600克，毒資100多萬元。在新蔡縣檢察院起訴的涉毒案件中，他個人查獲的案件一度占70％以上。

由于表現突出，2006年8月，李榮亮從一個普通民警被破格提拔到新蔡縣禁毒大隊任副大隊長。此后，李榮亮不負眾望，頻出重拳，或化裝偵查，或單刀赴會，相繼破獲毒品大案30余起，千克以上特大販毒案6起。

當時，李榮亮利用一部繳獲的毒販手機，三天三夜相繼摧毀6個販毒窩點、抓獲12名販毒人員的事，在新蔡縣和相鄰地區的吸毒、販毒人員中迅速傳開了，引起強烈震懾。在毒販的傳說中，李榮亮被描繪成了百變千身、不眠不休，能一眼洞穿人心的“神人”。很多吸毒、販毒人員在交易時，原來發誓賭咒說“誰要叛變，出門叫汽車軋死”，現在成了“誰要叛變，出門就遇上李榮亮”。

2007年10月30日深夜，正在指揮部署作戰的李榮亮忽然聽見手機響了，低頭一看竟是家里的號碼。他心里不禁一凜，妻子很理解他的工作，因為她知道自己經常深入虎穴，與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所以之前就告訴李榮亮，說沒有十分要緊的事情，她絕不會打電話來干擾他。難道家里出事了?

李榮亮急忙接通手機，電話里傳來鄰居王姐的聲音：“李榮亮，快回來吧，梁靜闌尾炎發作，你女兒又在感冒發高燒!”李榮亮一聽急了，怎么那么巧?娘倆兒一起出問題!此時，電話里又傳來梁靜斷斷續續痛苦的呻吟聲，“亮子，忙就別回來了，我們能行……”李榮亮心如刀割，他真想立即飛到妻女身邊，但是他一旦離開就等于軍無主帥了，抓捕工作可能功虧一簣。思量再三，他咬了咬牙說，“老婆，挺著!王姐，麻煩你送她們娘倆兒去醫院好嗎?先謝謝你!”說完李榮亮猛地掛斷電話，紅著眼圈又投入到工作中。

凌晨7點，案件有了突破性進展，犯罪分子抓捕歸案。李榮亮匆忙冒雨駕車趕往縣城醫院。見到病情已經得到控制的妻女，李榮亮的愧疚之情寫滿臉上。梁靜哀怨的眼神一閃而過，蒼白的臉上無力地露出一絲笑容，“勝利了?”李榮亮重重地點了點頭，鼻子發酸。女兒正睡在妻子旁邊的病床上，他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額頭，還在發燒。

正當李榮亮準備好好照顧妻女時，他的手機又響了。這時，梁靜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淚水，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哀怨和心疼。李榮亮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深情地緊緊握了握妻子的手，又在女兒額上吻了一下，便大步走出病房。

這天上午，李榮亮查獲了鄭州毒販李放，李放供述是從該縣劉建國處購買的毒品。經過一天的緊張戰斗，劉建國終于被捕歸案。此時，已是晚上9點。李榮亮忙不迭地趕往醫院，發現女兒已經退燒了，母女倆都已安靜地入睡。李榮亮坐在病床前，不禁全身松弛下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因為有家人的理解支持，李榮亮在緝毒工作中的出色表現，引起了河南省公安廳的高度重視。2007年1 1月，河南省公安廳授意李榮亮把自己的緝毒經驗和技巧寫成材料，作為全省緝毒警察的指導性教材。目前，這部約100萬字的緝毒教材正在定稿中。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病床上，梁靜睜開眼睛，便看見李榮亮正微笑地看著自己。看著妻子安靜而甜蜜的面容，李榮亮拍拍她的手，戴起帽子又要出門。陽光照射在他身上，畫出一道暖暖的光圈。李榮亮知道，妻子的眼神一直在追隨著自己，而她那溫柔的眼神，便是自己前進的動力和一生的幸福…一

(責任編輯 李 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