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每一顆孤獨的心都在渴望愛

走進《色·戒》，我們能看到的，是人對于愛和親密的渴求。

提到電影《色·戒》，最先進入人們腦子的意象一定與性有關，緊接著就是與性相聯系的愛的話題。原作者張愛玲花了30年時間對這部小說進行修改，可見其蘊含了復雜的心理因素。走進《色·戒》，我們能看到的，是人對于愛和親密的渴求。

女主角王佳芝，沒有母親，父親去了英國，小小年紀便寄人籬下，就連父親留下的象征“家”的房子，也讓舅媽給賣了。接著父親來信告訴她，負擔不了她去英國的旅費，這些都在她內心產生了“我沒有家，沒有親人，沒人要我”的感覺。

在電影中我們可以看到，她收拾行囊，失落地獨自一人離開住地；親密“戰友”背地里集體商量著讓她獻出貞操，她成了“戰友”們利用的工具。初次發生性關系時，那種無奈和被迫寫在王佳芝臉上，她的一句“把燈關了”深刻地反映出內心的反感。

“你今天好像有點兒反應。”

“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

這番對話，顯示了王佳芝內心無以言表的羞辱和被壓抑的憤怒。但她為了完成任務，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

男主角易先生，汪偽政權特務機關頭目、漢奸，經常要面對死亡和酷刑，同時自己隨時都有遭到暗殺的可能，極度的不安全感使他內心產生強烈的對死亡的恐懼。在一家安靜的餐館里，易先生說，“我不喜歡看電影……我不喜歡黑的地方。”“這樣輕松地說話對我來說真是很難得……他們主張什么我不管，從他們眼睛里我看到的是同一件事——恐懼”。

在日本酒店，易先生說：“你聽他們唱歌像哭，鬼子殺人如麻，其實心里比誰都怕。”這其實也是易先生自己內心恐懼的表達當王佳芝唱到“穿在一起不離分”時，易先生悄然落淚了。影片在這里特寫了他握住王佳芝的手，輕柔地撫摸著。在這個片段里，我們能感受到易先生殘暴的另一面——脆弱的內心世界，他也渴望著愛和安慰。

在這樣的心理背景下，我們再去體會這部影片的賣點——三場不同層次的激情戲，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們感情發生，發展的軌跡。

第一場激情戲顯得殘忍和暴力，一個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勾引對方：另一個是為了印證自己是活著的，釋放他對死亡的恐懼。這場戲我們看到的只是心理被扭曲后的性——變態的能量釋放，性虐待。沒有任何情感成分，彼此只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和欲望。

第二場激情戲從王佳芝和易先生的對話開始。

“我恨你。”

“我相信。”

“那你一定很寂寞。”

“可是我還活著。”

“你一走就是4天。”

“我現在回來了，你還恨嗎?”

“不恨了。”

這番對話，把兩人帶入了第二次的激情氛圍。在這個過程中，起初我們還能看到彼此的眼神有些冷漠，但隨著性給他們帶來的刺激和快感，他們的內心感受也在變化，體會著彼此對對方的需要和渴望。最后兩人同時緊緊相擁，眼神里流露出溫情和愛憐。

這是一顆流離失所的心與充滿恐懼的心的靠近，是兩顆沒有安全感的、脆弱的心在碰撞。當王佳芝說“給我一間公寓”時，易先生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征服的以及被人需要的欲望得到滿足后的笑意，他用手輕輕地、長時間地撫摸著王佳芝的頭。這個動作對于一個長期處在壓抑狀態下、體會不到人間溫情的干涸心靈而言，無疑會帶來極大的愛的沖擊。肌膚相親最容易讓人產生依戀和愛慕，兩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在這里相互獲得了些許慰藉。

事后，王佳芝覺察到了自己內心的變化，擔心自己會在這個愛里越陷越深，所以她在沒有接到任何上級指令的前提下，冒險來到電影院，希望能借助組織的力量盡快結束任務。“能不能請他們快一點，結束以后我們可不可以都離開這里。”“是不是他還有別的女人，前幾天他帶我去了霞飛路1237號。”王佳芝低下頭郁郁地說，“公寓的空氣里有香水，附近還有茉莉花香的味道，可是又不像是當天留下來的。枕頭上還有灰塵，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說著，王佳芝閉上眼睛，神情非常痛苦，內心感受著對易先生是否有其他女人的關注和擔心。這一幕為王佳芝對易先生可能產生的愛進行了詮釋，但她心里清楚，在理性層面，她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愛上易先生。因此，她希望盡快結束任務，離開這里。

第三場激情戲以易先生的獨白為前奏。“你不應該這么美。…我今天想著你，張秘書說我心不在焉。他來向我報告事情，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可以聞到你身上的氣息，我不能專心……”

能聞到王佳芝身上的氣息，顯然是易先生內心的意象。“我跟張秘書下去，看見我黨校里的同學，腦子里浮現的竟然是他壓在你身上干那件事。狗養的混賬東西，血噴了我一皮鞋。”這段話，再次顯示出易先生內心的恐懼。當一個人面對難以承受的恐懼時，這種恐懼往往會轉移，以其他形式呈現出來。在這段戲里，易先生內心的恐懼以性的方式呈現，進入了激情戲的第三部分。在這一段戲里，我們能看到王佳芝多處主動地去做愛，兩人的神情都很專注、很投入，彼此深情地，溫存地注視著對方，體會著生理給心理帶來的巨大沖擊和震撼，同時被調動起的心理又對生理進行著催化。最后王佳芝失聲哭了，為她這種充滿矛盾、冷酷、罪惡的愛!這在她后來與上級組織領導的對話里可見一斑，“他比你們還要懂得戲假情真這一套，他不但要往我的身體里鉆。還要像條蛇一樣往我心里面愈鉆愈深。”

經歷了這番靈與肉的交互作用后，王佳芝最后戴著鴿子蛋的鉆戒，看著易先生深情和堅定的目光時，她的心里翻騰著、較量著，眼神由欣喜，矛盾、無力、愛憐直到最后積聚全身心力說出“快走”，并用眼光一直追隨著易先生脫離危險。她這才長嘆一口氣，我們從背部看到她全身都放松了。

王佳芝放走了真心愛她的漢奸易先生，更是放下了她那顆承載著太多創傷的失落的心——因為她確實扛不起這副重大的擔子。她不過是一個喜歡看電影的普通女大學生，對未來有美好的憧憬，只是被自己所演的角色感染，加上青春期的沖動和從眾心理，進入了色誘漢奸的角色。她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也沒有接受過正規的特工訓練。她甚至希望通過完成這個任務，讓組織幫助她出國，尋找父愛。

這樣單純弱小的一個女子，內心有著對家和親情渴望的女孩，當她面對一個對自己付出真情的男人時，理性自然就會被感性所替代。這一切，都注定了王佳芝悲情的愛和命運。

(責任編輯 李 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