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夏天,沅梅在回家的路上,驚見丈夫吳衛國和一女子在肯德基吃飯,旁邊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她怒火沖心,闖進餐廳要問個究竟。
舍己救人命喪江中,被救者謊報死因
吳衛國,遼寧撫順人,原市煤礦工會工人。
2000年6月中旬,他和同事嚴軍去宜昌開會。會議結束后,他們決定借機瀏覽當地美景。18日下午,他們踏上了游船游歷長江,壯觀的風景讓他們連連感嘆長江之美。吳衛國拿出了相機,倚在船舷上探著身子拍攝壯闊的江面。
可就在這時,輪船突然遇到暗流,船身劇烈地晃動起來,毫無防備的吳衛國不慎掉入湍急的長江中。
情況緊急,船板上的游客立刻喊來船員,大家齊動手解開船上的救生圈,紛紛拋向了江中的吳衛國。然而,吳衛國根本不會游戲,水一涌,他連抓救生圈的力氣都沒有。短短幾分鐘,他掙扎的動作小了,船上人只能見到手臂在水面上擺動,人已經下沉。
得到同事落水消息的嚴軍,慌忙從船艙里跑出來,顧不上想,縱身跳入水中,用盡全身力氣游到了吳衛國的身邊,開始托著他緩緩向船靠近。可江水再一次出現涌動,他們倆一下被沖走了……
吳衛國清醒過來后,發現自己躺在平穩的江灣淺處。他想起剛才嚴軍救自己的場景,連忙伸手摸身邊,結果發現,嚴軍早已經不見蹤影。
被水嗆得暈頭暈腦的吳衛國終于爬上了岸。休息片刻后,他開始在下游岸邊尋找嚴軍。直到天黑,還是不見嚴軍的蹤跡。在荒涼的長江邊,吳衛國只好先暫住在漁民家里,準備第二天繼續尋找嚴軍。
第二天一大早,在漁民的幫助下,吳衛國坐著機電船終于在下游找到了嚴軍的尸體。此時的嚴軍被水沖到一個水洼里,身體半陷在淤泥里,腳上的鞋早已不知去向。
雖然嚴軍已經停止呼吸很長時間了,吳衛國還是撕心裂肺地呼喚著他的名字,祈禱著奇跡出現。
他聲嘶力竭地喊道:“求求你,一定要活過來啊!我回去怎么向你家里人交待啊!”哭啞嗓子的吳衛國靜靜地坐在岸邊,望著順流而下的江水,他突然感覺人的生命真是太脆弱了,隨時都有可能被大自然無情地奪去。吳衛國翻遍了嚴軍的全身,在他的褲兜里找到一把鑰匙。
他不禁淚如雨下。嚴軍當時只有35歲,有一個9歲的兒子,還有年邁多病的老父親,妻子在一家企業做財務工作。如果得知嚴軍去世的消息,他們該多難過呀!吳衛國強忍著悲痛,把嚴軍的死訊通知了單位和他妻子裕華,不過他隱瞞了嚴軍是因為救自己才溺水而死的事實。
聽到噩耗,裕華當場就癱倒在地,身旁的兒子和公公也哭得死去活來。
在裕華的眼里,丈夫一直是個愛家的好男人,不但孝敬老人,對兒子也是教導有方,所以兒子的成績在班里一直是名列前茅。
回到撫順后,吳衛國一直沒有回自己的家,不停地安慰著嚴家的人,主動出錢出力幫著辦理喪事。他在從宜昌回家的路上就想好了謊言,說嚴軍是因為跨出了船舷外拍風景才墜江溺水而亡的。
吳衛國之所以這樣做,是怕擔負嚴軍因救自己而丟掉了生命的責任。換句話說,他不想成為“害死”嚴軍的千古罪人,但他不曉得這個謊言可以隱瞞多長時間。
救助孤寡母子,妻子誤解大鬧一場
因為嚴軍的突然離世,嚴家上下被悲傷的氣氛籠罩著,昏暗的房間里再也聽不到歡聲笑語。老父親一個勁兒地在床上嘆息,呼喚著兒子的名字。因為公公在生活上不能自理,他的大小便翻身都成了裕華的事。畢竟兒媳婦照顧起公公來還是不方便的,公公覺得別扭,兒媳婦也覺得難堪。
得知嚴軍老父親癱在床上的消息,吳衛國來嚴家次數多了,主動照顧老人,還買來輪椅,偶爾推老人去戶外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或者陪老人到郊外一起去釣魚。裕華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可吳衛國的妻子卻看不下去了。
剛開始,妻子沅梅并沒有在意丈夫的愛心行為,她覺得同事去世,丈夫去問候并無大礙。可丈夫最近一個月連單位都很少去,幾乎天天泡在嚴家,沅梅不滿了,對吳衛國說:“你對嚴家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再說嚴軍的死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去人家的次數多了,你也不怕別人講你的閑言碎語?”
吳衛國跟妻子解釋說:“本來想幫忙辦完嚴軍的后事就不去他家了,可他的父親又癱瘓在床,我怎么能袖手旁觀呢?何況嚴軍活著的時候把我當弟弟一樣。”其實,吳衛國想要以盡孝的方式來彌補自己的謊言,就連妻子他也隱瞞著。
2002年夏天,嚴軍老父親的舊病復發,因腦出血住進了醫院,需要手術,光手術費和住院費就得兩萬多元。嚴家一時拿不出來這么多的現金,吳衛國就背著妻子,從存折里取出3萬元,交齊了手術費和住院費。
沅梅得知后,忍無可忍,跑到了醫院,把吳衛國從病房揪到走廊說:“吳衛國我告訴你,那女人是比我漂亮,可你也不至于這么大張旗鼓地去奪死人的老婆吧?”
吳衛國眼含淚水和妻子說,“你講點良心成不成。嚴家在這里舉頭無親低頭無故的,作為朋友我能坐視不管嗎?看老人的狀態也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我怎么也得替嚴大哥把這個孝心盡到底啊!”
沅梅更加生氣了,她怒吼道,“好,你就幫吧,咱們家里不需要你了。”說完就走了。
吳衛國一直想解釋,但又不敢說出事情原委,他一如既往地幫助嚴軍家,只是更加隱蔽些了。
大約兩個月后,裕華給吳衛國打來電話,說兒子曉東因上網沒有錢,去工地偷鐵,被抓住送派出所了,讓他幫忙把孩子領回來。
吳衛國很快到派出所,交了罰款,把孩子給領了回來。他能夠看到裕華的無助與沮喪。
這次,妻子雖然不知道他從家里拿錢,但知道他的行為后,又大鬧一場,而且讓吳衛國說個究竟出來。
2004年5月20日,嚴軍的父親沒有抵抗住病魔的吞噬,離開了人世。臨走前,老人對病床前的吳衛國說,“我整整在床上癱了4年,除了我兒子,沒有人像你這么孝順了。我走后,你不要再管嚴家的事了,讓他們娘倆兒自己去應對吧!我已經拖累了你那么長時間,看看你現在都瘦成什么樣子了,不能因為我們家而拆散了你的家呀!”
忙完了老人的后事,吳衛國回到家把嚴軍父親去世的消息告訴了沅梅,并和妻子說,“我答應過你,等老人去世后,就再也不去嚴家了。從現在起我要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照料家,全心全意地去愛你!”
沅梅似信非信,她警告吳衛國說,“如果你繼續‘奉獻’下去的話,那咱們就不要孩子,過不下去了就離婚。”吳衛國在哄妻子開心的同時,內心的陰霾依然迷漫著,對嚴家的內疚感每時每刻都在敲打著自己。
一晃兩年過去了。2006年10月的一天,吳衛國在回家的途中看到曉東在和幾個大孩子打架,幾個身材高大的大男孩把曉東圍住一頓拳打腳踢。好在吳衛國及時趕到,嚇跑了那幾個男孩。可曉東看到吳衛國后,轉身而逃。
吳衛國看著曉東即將成為問題少年,急迫的心情讓他坐立不安,他當晚就來到了嚴家,把曉東在街上打架的事原原本本說給裕華聽。聽到兒子不爭氣的行為,裕華氣得又是一陣哭,她說:“沒了父愛的曉東,變得越來越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學習的事我根本就不指望他了,老師現在也對他失去了信心。孩子馬上就要初三畢業了,能不能上高中都成了問題。”
鑒于此,吳衛國又開始關心起嚴家的事來。打那以后,幾乎每個星期他都要跑到學校和曉東的班主任交流,詢問孩子近期的狀況。他還會在學校周圍轉悠,謹防曉東逃課。
有一次,幾個社會流浪青年把曉東堵在了學校門口,不由分說就將他一頓暴打。正好吳衛國趕到,看到這幾個流浪青年下手如此狠,他來氣了……結果寡不敵眾,吳衛國的肋骨被這幫人打斷了一根。
吳衛國住了院,臉也腫脹了起來,頭上還纏著紗布。和媽媽一同來醫院看望之時,曉東被感動了,淚眼婆娑,他發誓一定好好做人,以優異的成績回報吳叔叔。
2007年的夏天,曉東考上了高中,第一個把好消息告訴了吳衛國。為了慶祝這一喜事,吳衛國請裕華和曉東去肯德基吃快餐。3個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仿佛一家人。吳衛國對曉東的迷途知返無比高興,舉起可樂要干一杯。
可就在吳衛國將可樂杯子放下來的時候,一個女人氣沖沖地站在他們3人面前。吳衛國抬頭一看,不禁一顫,來人正是妻子沅梅。
七年后道出真相,一如既往的施恩大于謊言
原來沅梅恰巧經過肯德基店門口,透過敞亮的大玻璃窗,看到丈夫竟和嚴家人坐在了一起,有說有笑……這一次沅梅再也不能忍受,她認為丈夫分明就是想做那個孩子的繼父。
沅梅破門而入,不顧在大庭廣眾下,言辭激烈地指責起裕華來,說:“現在我終于知道為什么衛國對你們嚴家那么著迷,原來有個狐貍精的寡婦啊。”接著,她又把苗頭指向丈夫吳衛國:“你可真會想呀,進了門就可以當爹了,背著我你們‘一家三口’約會了多少次?”
此時的吳衛國有口難辯,只好讓裕華母子倆先離開,隨后,拽著妻子也離開了肯德基。
回到家后,沅梅根本不聽吳衛國解釋,收拾了行李,一個人去海南旅游了。臨走她丟下兩句話:“離婚的事律師會找你協商,今后咱們各走各的路,你好自為之吧!”
沅梅走了,吳衛國發出一聲苦笑,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編織謊言得到的報應。望著冷冷清清的家,吳衛國走出家門,隨便找了個酒吧,一醉解千愁。
就這樣,吳衛國幾乎每天喝得醉醺醺的。當他神志不清時,恍惚看到嚴軍坐到了自己的對面,他會自言自語地抱怨著自己的不是:“嚴大哥,如果當初我承認了你的救命之恩,哪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看樣子到了該說明真相的時候了。”
2007年10月2日,吳衛國喝多了酒后來到裕華家。他跪在地板上,等裕華攙扶他起來的時候,吳衛國已經泣不成聲,向裕華道出了一切。恢復平靜后,吳衛國接著說道:“嫂子,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得過生命。我為了擺脫責任,竟然瞞了大家7年,其實躺在棺材里的該是我啊!”最后,吳衛國把在嚴軍兜里找到的那把鑰匙交給了裕華,唯一的遺物終于物歸原主。
睹物思人,這是一把用了將近10年的家門鑰匙。因為裕華有嚴重的神經衰弱,嚴軍為了不影響妻子的睡眠,10年來一直沒有敲過自家的門,無論是出差還是下班,都是親自用鑰匙輕輕地打開房門。
吳衛國的話并沒有讓裕華感到多驚訝,只是她沉默了好久。在她的內心深處,其實早就沒有了“如果”這樣的字眼,因為嚴軍的離開已經成了事實,反而讓她對吳衛國油然而生一種敬佩感。她完全相信丈夫能做出那樣舍己救人的事,至于吳衛國這7年來不離不棄的關愛,她也找到了答案。
裕華遞給吳衛國一條濕毛巾,又給他拿了瓶礦泉水,看了看墻上的表,知道曉東還要等一會兒才到家,她懇切地說:“這都是命呀!如果你和嚴軍轉換個位置,我相信他也一樣會幫助你的家人。這些年來你所做的一切他在地下會知道的,我們大家都會原諒你。只不過這事就不要告訴孩子了,等他再大些我自然會和他解釋的。”
一個月后,吳衛國的妻子從海南回來。她回來后第一個迫不及待要見到她的人并不是吳衛國,而是裕華。裕華在沅梅的公司找到了她,把7年前發生的一切跟沅梅說了,并說吳衛國這么多年來對嚴家的好都是懷著一顆“贖罪”的心。
真相大白,沅梅緊緊地拉著裕華的手,連聲說“對不起”,并表示將做出經濟補償來彌補吳衛國顛倒黑白的謊言。
裕華說,“這些年來吳衛國已經補償過了,他對嚴軍父親的孝心,也給予了曉東父親般的愛……這些恩情不是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如果你要補償給我什么的話,我希望你能珍惜和吳衛國的婚姻,跟他白頭偕老過一輩子,不要等到失去再后悔!”
此時,吳衛國也正納悶,妻子的律師并沒有來找自己提離婚的事,莫非妻子忘記了不成?其實,沅梅在離開家去海南的頭一天就得知自己懷孕了,這個驚喜讓她歡呼雀躍。因為這之前醫生還說她的婦科病會影響她受孕,可偏偏在她離家出走的那天有了懷孕的反應:特別是在她得知自己錯怪了裕華和吳衛國后,就更加覺得自己的婚姻是牢靠的,丈夫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是值得終身相伴和信賴的。
一切的誤會解開,沅梅把公司徹底交給丈夫打理,自己一心一意在家幸福地等待著孩子的降生。有空的時候,裕華也帶著煲好的湯來看望沅梅,顯然她們已經化解隔閡成了要好的姐妹。自打曉東上了高中后,學習也穩定下來,完全擺脫了身上的壞習氣,成了一個人人喜歡的陽光男孩。
這時的吳衛國是快樂無比的,得到了嚴軍妻子的諒解,堵在他心里的一道墻終于被裕華的寬容推倒。他發誓一定要照顧好恩人的妻小,就如同嚴軍當年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救自己一樣,讓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活得更有價值。
責任編輯 豫 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