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收的圖景 喜悅的心情

此詞作于元豐元年（1078）初夏，蘇軾知徐州任上。

蘇軾熙寧十年（1077）三月由山東密州改知徐州，這一年七月黃河在河南澶淵決堤，八月二十一日大水到了徐州城下，徐州遭到特大的洪水災害。當時“彭門城下水二丈八尺，七十余日不退，吏民疲于守御”（蘇軾《河復》詩序）。次年，元豐元年（1078），徐州又發生了春旱，災情十分嚴重，“煙塵蓬勃，草木焦然……”（蘇軾《徐州祈雨青祠》）。作為徐州知府的蘇軾為了解除旱情，親往徐州東面的石潭求雨，后果得大雨，這一年的初夏，徐州大地呈現出一派豐收的景象。蘇軾寫于這一時期的詩詞，如《九日黃樓作》、《登云龍山》、《浣溪沙·徐州石潭謝雨五首》等，都充滿著喜悅和歡樂之情。《浣溪沙·徐州藏春閣園中》，可以說是這一時期蘇詞的代表作品之一。全詞如下：

慚愧今年二麥豐。千歧細浪舞晴空。化工余力染夭紅。

歸去山公應倒載，闌街拍手笑兒童。甚時名作錦薰籠。

仔細品味全詞，可以看到它寫了三個方面的內容 ：田野豐收之景，藏春閣綻放之花，街道上歡樂之人。陸邇東先生將這首詞，用下面的形式表示，對于我們理解全詞，極有幫助。

慚愧今年二麥豐，千歧細浪舞晴空。

化工余力染夭紅，甚時名作錦薰籠。

歸去山公應倒載，闌街拍手笑兒童。

“慚愧今年二麥豐，千畦細浪舞晴空”是作者立足于藏春閣縱目遠眺的情景：遠處田野的麥浪隨風翻滾，在晴空下蹁躚飛舞。“慚愧”二字，起筆突兀，欣喜之情，涌現眉梢，這是大災之后的大喜悅。“慚愧”這里做“難得，天幸”講，這個詞義在宋元詩、詞、曲、小說里經常使用，例如，元代張壽卿 的《紅梨花》第一折：“小生慚愧，有緣遇這個小娘子。”《蕩寇志》：“那王俊得知這個消息，叫聲慚愧，幸而預先走脫了。”都是用的這個意思，都是表現意外的喜悅心情。大旱之年，能有收獲，已經令人感到難得了，何況今年的大麥、小麥都長的豐盛呢！上句重在寫情，飽含著作者對眼前豐收在望的欣喜之情，也表現出一個地方官對于農事的關心。下句重在寫景，給我們描繪出一幅生動的豐收畫面：“千畦細浪”，逼真的寫出了彌望的麥子隨風搖曳如波紋的情狀，“舞晴空”顯示了麥子在晴空下生動的長勢。一個“舞“字，把麥子翻騰的景象寫活了。這兩句比較難以理解是“千歧”的意思，有的書上把“歧”寫做“畦”，理解沒有障礙了，但是詩味較之“歧”字就淡了許多。為什么呢？因為植物分枝旁出叫做“歧”，麥有歧，即麥出雙穗，古人看做是一種祥瑞，《后漢書·張堪傳》：“桑無旁枝，麥有兩歧，張君為政，樂不可支。”這是當時歌頌張堪的民歌。蘇軾用“歧”字，筆者以為有一種深深陶醉于其中的感情在。否則，一代大文豪，如果想表現麥田的無邊無際，直接選用“畦”字，當不是為難事。

宇宙空間是無限廣闊的，人們時而要抬頭遠眺，時而又要低頭俯瞰，才能抒發表現更為詩意的的情懷。如果說 “慚愧今年二麥豐，千歧細浪舞晴空”兩句，寫的是遠景，那么“化工余力染夭紅”句，寫的就是近景了。這是作者俯視藏春閣園中瑞香花盛開的景象。化工，指天工，大自然。夭紅，形容花朵姿色美艷，這里實指粉紅色、紫色的瑞香花。意思是說，大自然不僅使麥子長的生機勃勃，還有余力把花兒染得姹紫嫣紅。一“染”字，把大自然寫得極有情意，令人遐思。寫花，除了寫它美麗的顏色，還要寫它馥郁的香氣。“甚時名作錦薰籠”自然將讀者引領到濃郁的花香之中。按，“錦薰籠”是瑞香花的別名，因為它花開如錦繡，氣散如熏香，故得名。瑞香花什么時候得到錦薰籠的美名呢？這一句，從全詞來看，是對上闋結句的照應，也是作者喜悅感情的流露。作者的視野由麥寫花，不僅開拓了詞境，也是借花事之美，襯托豐收之景，進一步表現作者的喜悅之情。

豐收之年，鄉民們的感受如何呢？“歸去山公應倒載，闌街拍手笑兒童”兩句，作者的視線由花及人，選取典型的農村生活場景，表現農村老人、孩子的快樂的心情。鄉人喝得酩酊大醉，蹣跚而歸，滿街的孩子們拍手歡笑。作者在這里巧妙地借用晉朝山簡醉酒的典故，饒有趣味。山簡字季倫，晉時人，鎮守襄陽時，好酒，《晉書》記載當時的兒歌嘲笑他“日夕倒載歸，酩酊無所知”。作者信筆寫來，貼切自然，襯托了鄉民們的豐收之樂。

這首詞藝術上最大特色是結構新穎、奇巧：意是三組，筆分四下，上片前兩句寫田野里的豐收景象，末句寫藏春閣中綻放的瑞香花；下片前兩句寫鄉民的歡樂，末句仍點到瑞香花。精心的構想，讓作者把表現豐年的一個平常的題材，寫得別開生面，耐人尋味，不愧為大家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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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健萍，徐州醫藥高等職業學校基礎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