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歌》中的理想與現實的矛盾

摘 要：張煒是一位熱衷于理想主義創作的作家，但他又是在現實中生存的作家，在理想與現實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矛盾。本文意在通過小說人物理想與現實，人物生存的現實境域與對民間大地的憧憬，民間敘事的探索與現實語言的追求之間的矛盾的揭露來闡述《刺猬歌》中理想與現實的矛盾。

關鍵詞：理想 現實 民間 矛盾 敘事模式

理想和現實是既有區別，又相互聯系的一對范疇，理想和現實的區別在于：理想來源于現實，是現實的升華，現實是向目標進取的立足點和出發點。李大釗同志說過：“無限的‘過去’都以‘現在’為歸宿，無限的‘未來’都以‘現在’為淵源。理想就其本質來說，是人們對客觀事實發展的超前反映，是人們在認識客觀規律的基礎上給自己構筑的未來藍圖，是觀念上存在的明天的現實。”但理想不等于現實，又高于現實。理想總是美好的、完善的。是真、善、美的集中表現。正因為理想高于現實，比現實更美好，所以，它才成為人們的奮斗目標，對人們有著巨大的鼓舞作用。

理想與現實的統一在于現實孕育著理想，是理想的基礎。人們之所以追求理想，無非是為了用理想狀態去改變現實中那些不能滿足人們需要的和不合理的狀態，使之更加完善。

張煒的作品《刺猬歌》就是對現實的關照后的理想表現。故事以男女主人公廖麥、美蒂四十余年的愛恨情仇、聚散離合為經，以濱海荒原莽林的百年歷史為緯，編織出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傳奇故事。其中既有濃烈的寓言色彩，又凸顯出尖銳的現實沖突。小說故事就是在理想與現實的矛盾沖突中演繹的。

一、小說中人物的理想與現實的沖突

小說的男主人公廖麥最理想的生活就是晴耕雨讀，在閑暇的日子里寫一部“叢林秘史”，書寫祖輩與土地的關系，最終他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正在變成一個全球化意義下的農場主。

大學畢業的廖麥因與社會環境的矛盾選擇了拋棄工作，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歸來，放棄一切！歸來廝守啊！一塊兒整飭這片園子啊，沒白沒黑地相愛啊！人只有短短的一輩子，我再也不能流浪他鄉，再也不能；我冒死一搏也要歸來、歸來！”在這里廖麥堅守著自己的理想，哪怕生活再艱難他也會固守這片屬于他的園子。但是工業的急驟膨脹，無情地壓縮了農耕的領地，邪惡的企業家唐童瘋狂地挖金礦，與洋人合作蓋紫煙大壘，甚至在海中的三叉島搞起了旅游區，他無時不盤算著財富，擠兌盤剝著平民百姓，無所不能無惡不作。廖麥雖進行過螳臂擋車式的堅守，可歷史的車輪將他這可憐蟲輾碎了。激烈的 “打旱魃”最終還是被無情地鎮壓下去了。最后，連廖麥“晴耕雨讀”的理想莊園也保不住了，廖麥堅定的支持者美蒂也守不住了。就這樣廖麥的理想在現實的沖擊下變成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隨著工業化的進程被埋進了土壤。在理想中人是那樣的堅定，可再堅定的理想遇到現實都只能是改轍更弦。作者在這里借助主人公廖麥的理想表現了對鄉村世界的向往與追求，同時也借助唐童的發家史展示了現實社會的殘酷，商業社會的無情，金錢對人的腐化。

二、民間理想與現實愛情的沖突。

愛情是文學創作的永恒話題，也是主要的文學母題。民間理想的愛情是自由自在的，亞當與夏娃就是民間愛情的典型。他們之間的愛情沒有摻雜任何雜質，是最純潔的。現實的愛情卻不盡相同，總是或多或少地受到現實因素的困擾，諸如金錢、利益等。廖麥和美蒂的愛情誕生在民間，那時他們的愛是那樣的真切、淳樸。當他們的愛情回到現實中時卻變得異常艱難。

廖麥與美蒂的愛情因為現實的殘酷而中斷。但作者卻將美好的愛情寄托給了民間大地的生靈，民間大地上的生靈與人之間譜寫著一幕幕美好的場面。無論是刺猬還是狐貍，還是海豬，他們都能夠擁有自己的愛情，可是人卻不能。因為刺猬、狐貍、海豬等他們都是民間的生靈，他們沒有現實的約束，沒有諸如“家族”、“階級斗爭”、“商業沖擊”、“精神理想”等的困擾。他們可以瀟灑地來，也可以瀟灑地去，他們只要躲進深山，躲進林子，躲進自然就沒有人能治得了他們。但人不一樣，他們離不開現實，找不到躲的地方，因為到處都是生存的危機，到處都是人與人的碰撞，稍不留神他們就會碰得頭破血流。唐童把廖麥逼得走投無路，不讓他回到棘窩鎮，即使能回了也要剝奪他的農場，讓他“晴耕雨讀”的理想落空。所以即使廖麥愿意放棄一切，他也得不到他所想的。雖然他想他的美蒂，他日夜在心理呼喚她，但最終都無濟于事。所以作者只好把現實的愛情嚴實地包裹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民間生靈的愛情，將人的原始性欲發泄在動物的身上，讓動物式的性愛來代替人與人之間的性愛，讓愛回歸民間，回歸原欲！民間大地上的愛情是那樣的令人憧憬，可是現實的愛情卻是那樣的可遇而不可求。

三、民間敘事的探索與現實語言的矛盾

文本所反映的是現實世界在工業化進程中所發生的一幕幕，可在字里行間卻很少看到工業化社會的蹤跡，只有在廖麥考上大學去南方讀書的一節痕跡深一些，寫到了汽車、火車、賓館等。其他偶爾也有，但著墨不多。例如：廖麥的女兒蓓蓓當上了“部門主管”，有一次唐童的公司來了小車，唐童也被人稱之為“唐董”等。這些現實特征明顯的語言在文本中只能算得上是點綴，讓我們知道這是一部關于現實的作品。比起那些描寫城市繁華的作品來，沒有了現代社會的機器聲，車水馬龍，高樓大廈，商業因素等，有的是荒涼的山野，成片的林子，漆黑的海灘，數不清的山野精靈。這里沒有了現代的痕跡，有的是原始的民間大地和淳樸的鄉村語言。作者力求通過民間的語言來反映現實，表達對民間敘事模式的一種熱情。山野的荒蠻，原始性欲的大膽表現，在這里沒有社會秩序，沒有商業活動，有的是原始權力的再現，整個棘窩鎮就像一個民間的部落，而唐童就是這個部落的首領，其他人不過是他的奴隸，所以即使他一銃放倒了別人也不會有什么事。字里行間描寫的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原始社會。刺猬、狐貍、兔子等是書中最常見的字眼，他們才是作品真正的主人翁，一切的語言都是他們的，都是民間。總之現實的語言在這里書寫不了現實的事件，只能是民間的敘事模式來表達現實的話題。

張煒是民間文學的大師，但他更是現實文學的大師。他將他的現實理想寄托在了民間的大地上，把民間的敘事模式搬上了現實創作的舞臺。他想在文學作品中逃避現實，逃避喧囂的城市，但最終的結果卻告訴我們：現實是不能逃避的。我們只有勇敢地去面對現實，了解現實，才有可能改變現實，在現實中實現自己的理想。

參考文獻：

[1]張 煒．刺猬歌[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2]王俊敏．欲望的書寫與理想的堅守——評張煒的長篇小說《刺猬歌》[J]．理論與創作，2007，（2）．

[3]詹 玲．落寞的農耕堅守者——讀張煒的《刺猬歌》[J]．名作欣賞，2007，（19）．

[4]肖 嚴．張煒的“超歷史”敘事美學[N]．中華讀書報，2007．

（蔡 敏，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南益陽職業技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