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詩歌意象之分析

摘 要：新月派代表詩人徐志摩，以其風格清新，意象豐富、形式多樣、情感真摯充沛的詩風，成為與聞一多并峙的新月派雙峰。可以說是聞一多提出了“三美”主張的理念，而徐志摩則在部分地實踐并超越了他。然而人們在談論徐詩時發現，詩歌僅僅有音樂美、建筑美、繪畫美是不夠的，還要有豐富的形體感覺，即意象美。本文就圍繞徐詩的意象做深入探究。

關鍵詞：徐志摩 詩歌 意象美

徐志摩是中國現代詩壇上屈指可數的大詩人之一，20世紀20年代末到30年代盛極一時的“新月派”主將。他一生中雖然只有短暫的十年創作生涯，卻給我們留下了很多優美的詩篇。那些“從性靈暖處來的詩句”①，征服了無數讀者。朱自清先生說：“現代中國詩人須首推徐志摩和郭沫若。”①茅盾說：“我覺得新詩人中間的志摩最可以注意，因為他的作品最足供我們研究。”②的確，徐志摩是中國現代詩壇上少數幾個引人矚目的詩人之一。他的詩，風格清新，流動著內在的優美韻律和節奏、意象豐富、形式多樣、情感真摯充沛，也正因為如此他成為與聞一多并峙的新月派雙峰。可以說是聞一多提出了“三美”主張的理念，而徐志摩則在部分地實踐并超越了他。然而不可忽視的是在談論徐詩時，我們發現詩歌僅僅有音樂美、建筑美、繪畫美還是不夠的，還要有豐富的形體感覺，即詩歌的魅力在一定程度上得力于讀者對于意象的訴諸。“意象”為詩歌“意境”的重要元素，是以詞語為載體的詩歌藝術的基本符號，是詩人的內在情思與生活的外在物象、人象的和諧統一，是詩人通過想象創造出來的可感可觸的視覺具象。意象是詩歌藝術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之一，而徐志摩恰恰是一位最善于捕捉意象、最擅長運用美的意象抒發思想感情的詩人。經過研究我們認為徐詩的意象美具有以下特點。

一、清新明麗

在徐志摩的詩中，自然的意象是最多的，他多用自然的意象來抒發感情，總是不經意地將自然界的一流溪澗、一顆頑石、一株草、一顆露珠、一朵花、一陣清風隨手拈起，放入自己的詩歌世界里。在徐志摩的眼里，自然界的一切都是美的，都是有靈性的。正是這些靈性創造了無比清新明麗的詩歌世界，徐志摩將人的靈性移注到了自然的身上。他說：“只有你單身奔赴大自然的懷抱時，像一個裸體的小孩撲入他母親的懷抱時，你才知道靈魂的愉快是怎樣的。”③他還說：“要使我的心靈，不但消極的不受外物的拘束與壓迫，并且永遠繼續的自動趨向創作，活潑無礙的境界是我的理想……領受到大自然一草一木的精神是我們的理想。”⑤這使我們讀徐志摩的詩歌時常置身于清新明麗的畫面之中，獲得美的享受。

二、新穎美妙

徐志摩捕捉意象的才能讓人驚嘆。徐志摩之所以能創造新穎美妙的意象，和他具有非凡的藝術想象力有關，也和他善于把自己的“意”(情思)與客觀的“象”(人、物)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有關。

如雪花并無特別之處，但在徐志摩筆下，“雪花”這個意象卻讓人覺得妙不可言：“那時我憑借我的身輕，/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貼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詩人將自己化作一個在空中瀟灑飛舞的“雪花”意象，生動形象地表現了詩人得到陸小曼愛情后的那種甜蜜、歡喜、陶醉的心理。黃鸝這種常見的鳥，在成為徐詩的一個意象后，也變得那樣活潑可愛了，讓你覺得它簡直就是詩人本人。《杜鵑》中的杜鵑，是一種癡鳥，它終宵地唱，向人們傾訴著自己的怨恨、愁苦和愛情，唱出了鮮血，這里的“杜鵑”也成了詩人自我形象的生動寫照。

三、動中有靜，充滿動態感

徐志摩在散文《自剖》中曾這樣寫道“我是個好動的人”，“我愛動，愛看動的事物，愛活潑的人，愛水，愛空中的飛鳥，愛車窗外掣過的田野山水。……是動不論是什么性質，就是我的興趣，我的靈感。是動，就會催快我的呼吸，加添我的生命。”在這段話里，詩人坦露了自己好動的性格，喜歡充滿動態美的事物，并指出他創作的靈感來源于“動”。的確，善于抓住特定情景中剎那間閃現的意趣，經過細心咀嚼品味，然后將它用凝煉的詩句、恰當的形式貼切細致地表現出來，是徐志摩詩歌給我們傳達的難以忘懷的美。如《黃鸝》中詩人筆下的黃鸝，不僅艷麗而且好動、充滿活力：它很快地“飛上了樹”，“翹著尾尖”，很快它又“一展翅”，“沖破濃密”飛走了。拿這首詩同聞一多的《黃鳥》比較，你會發現同樣寫鳥，聞筆下的黃鳥富于靜態而徐筆下的黃鸝卻富于動態。

同時動態美又是一種流動的美，流動的美是最有魅力的、充滿生命活力的意象美。所以詩人除了創造無數躍動的意象之外，還善于在靜態的事物中注入流動的血液，使他的詩歌在寧靜的畫面里逸出靈動的生機。如《落葉小唱》，“她的腳步”在深夜里踏進了我甜蜜的夢鄉，劃破了夢中寂靜的夜空。而夢醒時分，惱人的“秋聲”又粉碎了我“留念”不舍的夢境。再如《山中》，寫詩人在靜靜的庭院想念山中的戀人，詩人“想攀附月色，/化一陣清風，/吹醒群松春醉，/去山中浮動”，感情纖細，體貼入微的詩人面對“安眠”的戀人，不忍打擾她，只化作一片碧葉，輕柔地落在她窗前，傳遞詩人對她的刻骨思念之情。在這幅流動的畫面里，似乎飄忽著抒情主人公的切切面影。

四、傳統意象與外國意象的結合

徐志摩的詩在意象的營造上堅持以中為本、西為中用的原則。他的語言和意象基本上是傳統的，如“月”、“柳”、“梅”、“雨”、“夕陽”、“黃昏”等等。《她是睡著了》是描摹意中人睡態的詩篇，詩人連續用了星光下的“白蓮”、香爐中的“碧螺煙”、喧響的“琴弦”、翻飛的“粉蝶”四個傳統意象，營造了一個富于詩意和深意的意境；《康橋，再會吧》運用了傳統的“梅”的意象，表達了詩人與康橋惜別的情意；《沙揚娜拉》運用了傳統舊詩中的嬌羞的“水蓮”意象，用以狀寫日本少女溫柔多情的神態，貼切傳神地傳達出了意猶未盡的意蘊。

另一方面徐志摩的詩歌意象深受其生活經歷的影響，他早年拜師梁啟超而后到英、美留學。他在《吸煙與文化》一文中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⑤是康橋的生活以及在美國的生活給了徐志摩生命力。尤其是在英國，徐志摩閱讀了大量雪萊和拜倫的作品，深受其影響。他還與伯特蘭·羅素、凱瑟琳·曼殊斐兒、高爾斯華·婁易斯·狄金森、托馬斯·哈代等許多著名作家、學者交往，受到他們的指點。因此，他筆下的意象世界帶有浪漫主義和唯美主義色彩，并且夾雜著象征主義的特色。外國詩歌中的意象以及變形意象大量地出現在他的詩歌中，如：大海、雪花、明星、教堂、上帝，以及浪漫主義筆下的世界：花、草、樹、溪澗、鳥等等。

徐志摩詩歌的意象世界還常常將外國的典型事物以及外國的著名人物納入其中，從而使自己的詩歌如同被譯制的外國詩歌，比如：“婀娜的克萊亞的正如瓦茨瓦士”（《康橋，再會吧》），“又喧響在芳丹薄羅的青樹邊”（《哀曼殊斐兒》），“象一朵曼陀羅花英英的露爽”（《多謝天！我的心又一度的跳蕩》），“在這稚子的歡笑聲里，想見了天國”（《天國的消息》）“安琪兒的歌，安琪兒的舞”（《她是睡著了》）。“克萊亞”、“瓦茨瓦士”、“芳丹薄羅”、“天國”、“安琪兒”這些歐洲世界才有的名詞都被納入了徐志摩的詩里，從而為徐志摩詩歌的意象世界蒙上了一層異國色彩，這也暗示著中國現代詩歌的一種西化傾向。

總之，徐志摩的詩帶給我們很高的審美享受。它以清新明麗、新穎美妙、充滿動感的西式化意象贏得了廣大讀者的青睞。如果說胡適使中國現代新詩小腳放大，郭沫若使現代新詩騰飛起來，那么徐志摩則使現代新詩美了起來，提高了新詩的審美素質，為中國現代新詩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

注：此課題為安徽財經大學2008年青年課題立項項目項目編號ACKYQ0832。

注釋：

①陳從周．徐志摩年譜·序[M]．上海：上海書店，1981：8．

②程維新．徐志摩詩歌淺論[J]．江蘇教育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8，（3）．

③④來鳳儀．徐志摩散文全編[C]．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2000：19，259．

⑤韓石山．徐志摩傳[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1993：132．

（陳靜宇，安徽財經大學文學與藝術傳媒學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