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粲詩賦作品思想內容簡析

摘 要：王粲作品題材廣泛，思想復雜，內容豐富，本文結合作品將其詩賦的思想內容分成了七類：建功立業篇、國災民難篇、愛情婚姻篇、懷才不遇篇、述志抒懷篇、頌恩述榮篇、傷夭悼亡篇。

關鍵詞：王粲 詩賦 思想內容 首倡

王粲，（177—217），字仲宣，山陽高平人，是漢末魏初的著名文學家，建安七子之一，也是七子中年齡最小、才華富贍的作家。曹植評價他是“強記洽身，幽贊微言。文若春華，思若涌泉。發言可詠，下筆成篇”（《王仲宣誄》）。《魏志·本傳》中也記載粲“善屬文，舉筆便成，無所改定，時人常以為宿構”，蔡邕稱之“有奇才”。王粲一生著述很多，“著詩賦論議，垂六十篇”（《三國志·王粲傳》），不僅在數量上，而且在質量上雄居七子之首。他取得的文學成就是多方面的，在這里我僅就他詩賦作品的思想內容方面做一論述。

王粲作品中所反映的思想內容是極其豐富、復雜的，有些主題甚至具有首倡性。

第一類，建功立業篇。建功立業是貫穿王粲一生的思想，是其畢生所追求、所期望的，也是貫穿在他作品中的一個主旋律。從《登樓賦》中“冀王道之一平兮，假高衢而騁力”的直接剖白始，這一思想都或間接、或隱伏在此后的作品中。尤其在歸降曹操后的那些反映軍旅生活的作品中，這一思想就更濃密更強烈的表現出來。這些反映軍旅生活的作品都是王粲據跟隨曹操南征北戰過程中的所見所感而作，抒寫了平定天下，建功立業的豪情壯志。集中反映這一主題的當推《從軍詩》五首。這五首詩都是王粲隨曹操征戰過程中有感而作。第一首，概括了西征生活及取得的戰績，最后又以自勉的口吻：“竊慕負鼎翁，原厲朽鈍姿。不能效沮溺，相隨把鋤犁”，述說了追隨曹操共建大業的決心。第二首，描寫出征前的場面：“泛舟蓋長江，陳卒被隰坰”；第三首寫南征途中行軍情況：“方舟順廣川，薄暮未安坻”。在這兩首詩中，已顯露出詩人的厭戰思歸心情，但這種情緒只是暫時的，它隨即被積極進取、建功立業的意識沖淡并消失了。詩人一面自責，“身服干戈事，豈得念所思”，一面決心為平定中原、拯救民生的事業竭盡心智：“棄余親睦恩，輸力竭忠貞”，“將秉先登羽，豈敢聽金聲”，并堅定了“即戎授命”的信念。第四首，描述了征發時的軍隊狀況：“連舫逾萬艘，帶甲千萬人”，更多的是為自己“鞠躬中堅內，微畫無所陳”自責，決心竭誠盡力投入征戰。整個《從軍詩》洋溢著奮發向上的積極進取精神。

除《從軍詩》外，在《初征賦》、《浮淮賦》中也隱含著王粲建功立業的迫切心情，“濟元勛于一舉，垂休績于衣裔”（《浮淮賦》）。

第二類，國災民難篇。這類作品描寫戰亂造成的國家和人民的災難，表現出作者的哀痛和同情。這一類的作品是王粲作品中最具人民性和現實主義精神的作品，當是其作品中思想價值最高的一類。千古名篇《七哀詩》其一，是王粲避亂荊州時所作，詩作一開頭就寫他要避亂荊州，原因是長安城里的李傕、郭汜之亂。接下來寫道“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十個字非常直觀地概括了戰亂給國家和人民帶來的后果，那就是土地和人民的共同死亡，在我們眼前呈現出一片無聲的悲涼，死的寂靜。又描寫了饑婦棄子的慘絕人寰的場面：“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淚獨不還”，令人目不忍睹，耳不忍聞。“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作者對人民的深切同情和人民的痛苦緊緊結合在一起。《從軍詩》其五，描寫戰亂帶來的土地荒蕪，人煙稀少，原野蕭條，表達了詩人目睹這一切產生的抑郁沉悶的情緒。《為潘又則作思親詩》，雖是為思親而作，但詩中也反映出戰亂及其給人們精神上帶來的陰影：“小子之生，造世罔寧，烈考勤時，以之于征”，“五服荒離，四圍分爭，禍難斯逼，救死于頸”，“胡寧視息，以濟于今”。在作品中或多或少涉及到戰亂現實及其災難的還有《贈士孫文始》、《與劉表諫袁（譚）尚書》、《登樓賦》、《七哀詩》（之三）等篇。

第三類，愛情婚姻篇。這類作品共有四篇，反映婦女命運。《閑邪賦》寫一位絕世美女盛年獨處，因愛情無著而孤獨、憂慮、哀傷。作品集中描繪了女子自怨自艾、徘徊空房、徹夜難眠的痛苦情景，其中蘊含了作者的同情和愛憐。《神女賦》寫一男子對一稀世無群的女子的熱烈愛慕，因受儒家“色不可淫”的道德觀的約束而決絕。作品以極為細膩的筆觸描繪了女子的儀態、身材、膚色、五官、衣飾、揚眉微盼、美姿巧笑、盛妝之艷、卸妝之雅等等，感嘆“彼佳人之難遇”，在細膩的刻畫中飽含著對女子深情的愛慕和贊美，大膽坦誠。這兩篇賦以不同角度表現了對愛情熱烈的渴望、追求和肯定，客觀上沖擊了壓制、摧殘愛情的封建勢力、封建禮教，而且在描寫愛情的作品中有著突破性的貢獻，這一點是肯定的。《寡婦賦》、《出婦賦》則描寫婚姻的不幸給女子帶來的悲慘命運。《寡婦賦》敘述的是故友遺孀的生活與情感。文中通過對寡婦孤寂凄涼生活的描寫和外部歡樂景物的渲染，兩相對照，有力地反襯出寡婦的不幸及內心強烈的悲痛，并寄寓了作者深切的同情。《出婦賦》，以棄婦的口吻回憶丈夫變化過程，表現了對負心男子的強烈譴責和對無辜被棄的女子的深切同情。棄婦問題是在男子為中心的封建社會中，女子沒地位，喪失人權，婚姻不自主、無保障的社會現實的反映。在《詩經》、漢樂府民歌中，這個主題就出現了，但并未被歷代文人所重視，王粲是繼承《詩經》、漢樂府現實主義精神，把眼光轉向社會，同情被拋棄的普通勞動婦女的第一位文人，因此，以反映婦女命運為主題的文人作品，當推王粲為首倡。

第四類，懷才不遇篇。王粲是一位積極要求入世的文人，他時刻關注著時局和人民命運，渴望拯救民生于苦難之中，但仕途多舛，他的雄心大志一時不得施展，于是他發出懷才不遇的感嘆，于是思鄉懷歸，典型的代表作是《登樓賦》。《登樓賦》是他淹蹇荊州時所作。他到荊州是為了一展雄才，但十五年來卻功業無成，于是，懷才不遇的感憤，對家鄉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懷才不遇產生思想之情，思鄉之情中飽含著懷才不遇的憂愁，“情眷眷而懷歸兮，孰憂思之可任”，“懼匏瓜之徒懸兮，畏井渫之莫食”，成為這篇賦的主旋律。與《登樓賦》作于同一時期的《七哀詩·其二》也抒發了壯志莫酬的憤慨，同時也寫出“羈旅無終極，猶思壯難任”的比《登樓賦》更濃重的思鄉懷歸之情。《贈蔡子篤》詩望友思己，思緒萬千，抒發了自己歸鄉無路，效力無門的憂愁。

第五類，述志抒懷篇。這類作品在王粲作品中數量較大，約有11篇之多。從不同角度，運用不同的手法，傾訴了作者豐富復雜的內心情懷。《游海賦》借神游抒志，希望能整頓綱常，恢復社稷，重建被漢末大亂摧破的封建秩序，反映了他結束戰亂、安定國家的志向和抱負。《詠史詩》，借三良殉葬的壯舉，述寫了知恩圖報的人生原則，要“生為百夫雄，死為壯士規”。《吊夷齊文》，憑吊夷齊祠有感而作，抒發了力佐圣王、建功立業的情懷。運用因物抒懷、托物言志的手法的作品大致是一些詠物小賦。《迷迭賦》吟詠的是珍奇植物迷迭香草；《車渠椀賦》吟詠珍貴雅致的玉石器皿，這兩篇賦都通過對物的美好秉性、形態的描繪，寄托了作者對純潔、剛直品格的贊美。《柳賦》通過對柳樹枝葉扶疏紛披、旖旎豐茂、奮揚向上形態的刻畫，抒發了物是人非，流年易逝、應及時建功立業的思想感情。《蔦賦》，借黃蔦的幽困生活，抒發自己內心的郁悶與感傷。《鸚鵡賦》表現了對自由的渴望；《鹖賦》表達了對志士失時的同情與不平。

第六類，頌恩述榮篇。這類作品多作于鄴下生活時期，無非是一些“狎池苑，憐風月，述恩榮，敘酣宴”的作品，主要表達了對曹氏父子的頌贊之意。《槐樹賦》中寫道“鳥取棲而投翼，人生庇而批衿”，寫出了槐樹對禽鳥與人類的惠益，也隱寓著作者對曹氏的頌贊與感激。《太廟頌》頌贊曹氏祖先的美德，內容浮泛。《雜詩》之一、二是侍游作品，從中可看出作者的歡樂喜悅；《羽獵賦》描繪了田獵的盛況，這兩篇都有為曹操頌德之意。這一類作品還有《蕤賓鐘銘》、《無射鐘銘》、《公宴詩》、《俞兒歌舞》四首等。這類頌贊作品在思想意義上沒有什么價值，但從藝術上說，具有一定價值，如《雜詩》“日暮游西園”，隔行用韻，瑯瑯上口，為后來的近體詩的形成奠定了一定基礎；但這一類作品又多為奉制之作，當場作就，在藝術上也還是調色不夠，很粗糙。從情感角度說，一大部分是真情實感，表現出對曹操這樣一個理想政治人物的由衷贊美；有些言不由衷，如《公宴詩》“愿我賢主人，與天享巍巍”，則頌諛過甚。

第七類，傷夭悼亡篇。主要有兩篇作品：《思友賦》、《傷夭賦》。《思友賦》寫登高望遠、觸景生情，引起作者對亡友的追悼、思念，感情誠摯濃重。《傷夭賦》感傷人生不定，命運難測的現實，抒發了自己的惆悵、不安、傷感。

另有兩篇作品，《大暑賦》、《硯銘》，單篇獨立。《大暑賦》描繪了自然現象，用多方襯托的手法將暑熱描寫的細膩逼真；《硯銘》反映出作者謹慎文辭的創作態度：作文當傾吐真言，寫書應盡訴心意。

由上面這些敘述我們可充分看出王粲創作范圍的廣、深，思想內容的豐富、復雜，有的內容甚至具首倡性。當然，每一篇作品都不可能只有一種純粹的思想內容，而是多種思想內容交叉出現，或輕或重，或主或次，或隱或現。如《登樓賦》，主要反映作者雄才不展、懷才不遇的心緒，同時又表達了他亂極思治、期望明君的愿望；《從軍詩》描寫軍旅生活，抒發建功立業的豪情壯志，同時又有對曹操文治武功的頌贊。這樣的作品還有很多，正是由于這些豐富多樣的思想內容的交迭結合，從而使作品避免了單薄，使王粲作品無論從質還是量上，都堪稱“七子之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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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 瑩，寧夏民族職業技術學院藝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