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狼圖騰》是一部描繪蒙古草原狼和牧民生活的長篇小說。作品從一個知青的眼光,敘述了“草原狼”、“草原人”生存發展的歷史狀況,以及游牧民族與農耕民族的歷史淵源、游牧民族對中華文化的歷史性貢獻。在其敘述中,作者力圖彰顯其古老文明信仰的精神世界并構建出自身理想的文化模型,并著力構建一種凝聚族群力量和民族象征的圖騰崇拜信仰。
關鍵詞:《狼圖騰》 信仰 回望
《狼圖騰》是一部以草原狼為敘事主體的小說 ,也是一曲蕩氣回腸的狼的贊歌。《狼圖騰 》中的狼 ,以一種顛覆傳統的全新形象沖擊著我們的視野:它們強悍、智慧、溫情,為了自由、尊嚴以命相拼。《狼圖騰》同時又是一部呼喚一個民族信仰的小說,飽含著作者對能夠凝聚民族復興、國家強盛的一種力量的堅守……
《狼圖騰》是姜戎的一部大作,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部描繪、研究蒙古草原狼的‘曠世奇書’”。書中作者用自身體驗的不同生活回憶片斷,通過北京知青陳陣在內蒙古大草原插隊時對草原狼的所見所聞為線索,以狼眼、狼性、狼嗥、狼煙、狼旗等緊張、強烈陌生化的字眼、過硬的筆觸,通過殺狼、護狼、學狼、等二十幾個小故事串接而成,描繪了一場場神奇而驚心動魄的場景:狼群圍剿黃羊、狼群與馬群甚至與人的戰役、掏狼窩、收養小狼等等。同時勾勒了以包順貴為首的軍代表,以畢利格阿爸為代表的草原牧民,以陳陣為代表的北京知青,還有外來戶們等四類人物,以及貫穿著以畢利格式的草原牧民和知青組成的狼文化代表的“草原派”和以軍代表和外來戶們組成的否認狼文化的“農耕派”,之間錯綜復雜的斗爭與矛盾。作品還陳述了原本的內蒙古草原既受狼害又與狼不可分離,既恨狼又敬畏、崇拜狼,所謂“學狼,護狼,拜狼,殺狼”的圖騰崇拜和精神悖論;描繪了幾十次驚心動魄、慘烈駭人的人狼戰爭,寫了能夠在幾天幾夜里洪水滔天般把幾千匹馬從肉體到靈魂徹底瓦解的蚊災,也寫了黃災、白災、鼠災。同時,也可以說作品是一部蒙古草原狼的生存發展史,具有史詩般的恢弘大氣,其中交織著愛恨纏綿與刻骨銘心的懷念,但這種熾熱的感情烈焰是因狼而燃起。然而在暴烈的血色場面的間隙中,作者還用另一副雄渾而柔情的筆調,狀繪了蕩人心魄的草原之美,那翡翠般的聚寶盆,那美麗的天鵝、野鴨、大雁、那色彩斑斕的大鳥小鳥、那嬌艷欲滴的白芍藥、那滿地的無名野花、那清苦的草香,令人沉醉,讓人心胸浩茫。整部作品可以說悲愴恢弘,撞擊人心。在內在精神上,它貫通了草原古老神靈騰格里與千年草原大地的血脈。畢利格老人對草原的神圣的愛統領全書,烏力吉、巴圖、陳陣、楊克、嘎斯邁、沙茨楞等人在政治災難籠罩草原時睜大著識別善惡的眼睛。作品沒有回避內蒙古草原在外來人口壓力、極左政策脅迫下,面積步步縮小、質地一步步惡化,日漸走向沙化、荒漠化、廢墟化的嚴酷現實。而在這種違背草原生態邏輯的指揮棒下,在那永遠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的草原狼及如海水退潮般迅速沙化的蒙古草原背后,作者透露出的是對一個民族信仰衰落的悲痛思考,是對一個民族堅實信仰的回望。
《狼圖騰》一書中蒼涼、遒勁而剛健的句式,浪一般地涌向讀者。書中作者寫出了一個令讀者感到全新的世界和歷史、文明的不同表述方式:一個以狼作為圖騰的民族,一個世世代代與草原狼搏斗的民族,在搏斗中成長起來的民族具有草原狼一樣兇悍、頑強、智慧的性格。書中的蒙古老人時常將狼比為游牧民族神,同時他也作為游牧民族神的代表而存在。書中表現的蒙古草原狼調兵遣將的軍事才能、組織戰役的非凡智慧、威武不屈的狼格尊嚴、以命拼食、對自由的向往、團隊精神等,都為讀者打開了一個新的視角,部分場景的描寫更令人震撼。小說通過畢力格話語敘述中的“狼性”為代表,并從這樣一種“狼性”的角度出發,進行全新的解讀、重構文化的嘗試。作品高聲贊揚了狼性性格及其生存哲學,以及如何把狼的積極進取精神和生存智慧融匯到民族和歷史當中去,并由此幾乎重構了整個中國歷史。作者意圖通過對一個完整的“狼”意象的建構,提出一個獨特的“狼——羊”斗爭關系的文明進化觀。并表明一種直面而堅定的態度。這個精神向度,更多的卻是對游牧民族逐漸被游耕民族文化所融合而透出來的中華民族一個整體信仰悲沉的嘆息!然而作者并沒有絕望,在書中所設定的人物如陳陣、畢力格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主體的人,而是作為作者思想的代言。作者以單一的視角,找出游牧民族生存的內在邏輯、試圖證明代表“游牧精神”的“狼”在歷史深處以“奶”和“血”作為力的傳遞媒介,試圖借助“狼”意象的完整構建,從而闡釋和證明其對華夏文明的內在推動。從而喚起當代民族的一種圖騰式的精神信仰。作者通過反叛開掘出另一個精神的場域,在完成對自我價值體系的確證的同時,有意或無意地在對大眾“啟蒙”中與現實的精英文化立場對決。應該說,《狼圖騰》的寫作意圖很明顯,這部書表面上在寫狼,其實無時無刻不在寫“狼”與文明,借勾勒“狼”意象,寫游牧民族的強悍和農耕民族的羸弱二元對立,寫游牧民族如何為農耕民族所不及,并在書中將矛頭指向以儒家文化為基準的所謂先進文明,指出這樣一種文明更多的是以順從、忠君、約束的表征出現,一副孔子中庸、文弱的形象,是“草原羊,一種溫順,柔和的種群”。在這樣一種“羊文化”、“農耕文明”輸導下的民族,其“虛偽的文化外衣”越穿越厚,而民族內部的凝聚力與本性也就在慢慢消亡,沒有游牧民族的生活顛簸感,而這樣一種顛簸感的喪失使華夏文明的主體失去了生命中的一些頑強成分的存在,“如果幾百年不進行一次大規模狼性血液的輸血,它的骨頭就軟得難以支撐華夏大廈”。可以說,這是一部因狼而起的關于游牧民族生存哲學重新認識的大書。這個命題已存在了幾千年,擁有儒教文化的漢民族卻很少正視它,因為它直逼儒家文化民族性格深處的弱性。作者在“狼”意象的符號化中,力圖彰顯其精神世界并構建出其理想的文化互動模型的過程,這種模型所缺失的也就是一個能夠凝聚中華民族偉大智慧和力量的心靈的虔誠。作者由此發出一個古老民族信仰沉落前的回望和呼喚。
《狼圖騰》不僅逼真地描摹了狼、草原的原生態,而且滲透著作者個人深刻的深沉思考和對與重喚虔誠信仰的理性建構。正如批評家孟繁華所說:“如果將它作為小說來讀,它充滿了歷史和傳說;如果將它當作一部文化人類學著作來讀,它又充滿了虛構和想象。”小說全篇貫穿了對草原文明和農耕文明的優劣比較,尤其是小說尾聲之后的“理性探掘——關于狼圖騰的講座和對話”,更是文以載道,是作者學術思想的直接體現。在當今美女作家和下半身寫作成為文學的流行時尚的時代,它既沒有愛情,也沒有性,一部以狼為敘事主體的小說,卻成為2004年圖書市場最暢銷的作品。作為對30多年前一段知青生活的回憶,它既沒有“傷痕”,也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反思”,甚至可以說是感激:正是“文革”中到內蒙古大草原插隊的北京知青的特殊身份,才使作者能夠像牧民一樣近距離觀察草原狼,才能夠清醒地完全融入草原的原始游牧生活,并在“狼圖騰,草原魂”的追索中進行文化歷史之思。《狼圖騰》中的狼,以一種顛覆傳統的全新形象沖擊著我們的視野:它強悍、智慧、溫情,為了自由、尊嚴以命相拼。今天在這個物欲橫流的金錢時代,這種對古老價值信仰“狼”的崇拜描寫不能不引起我們內心強烈的共鳴。作者雖然更深刻地揭示到,中華游牧民族對中華民族和文明的偉大貢獻,主要是精神性格上的貢獻,而剛強進取的民族性格是創造和支撐中華文明的支柱,華夏農耕民族是創造古代中華文明的腦與手,而游牧精神和游牧性格是整個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脊梁。并以此為思想基礎,以所推崇的強悍進取的狼精神即“狼圖騰”為精神線索,對幾千年的中華文明史進行了全新的有條不紊的梳理,認為正是由于歷史上游牧民族強悍進取的狼精神,不斷為漢民族輸血,中華文明才得以延續和發展。作者進一步提出中華民族信奉的“龍圖騰”極有可能源于游牧民族的“狼圖騰”的驚世駭俗之說,還提出中華文明之所以從未中斷,是由于它背后存在著一個從未中斷的狼圖騰文化。但這并不違背作者真正的意圖,作者最重要的是用狼的行為機制和行為方式來觀照反思人類,作者關于民族存在的理論以及對中國歷史獨特的解讀,也甚至可以說為人類文化學、歷史哲學等學科的研究,開啟了一扇新的門。況且,研究了二十多年政治經濟學的作者理性思索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尋找中國落后的病根,尋找中國的出路。作者曾說:“中國的國民性格問題,已經到了必須認真重視和解決的時候了……競爭時代國民需要強悍進取、不屈不撓的狼精神……‘狼性’在現代社會中,更多地表現為頑強進取、友愛合作,為爭取獨立自由,不屈不撓。”是的,“適者生存,優勝劣汰”是自然永恒的法則。而只有一種堅實的信仰支柱,才能讓民族凝聚永恒追尋的力量,才能不至于在價值混亂的體系中迷失了自我。可見作者寫作的初衷實際飽含著作者對民族復興、國家強盛的熱切關懷。其作品,更是一部深切關注人類土地家園的,以靈魂回應靈魂的書。可見,作者所建構的信仰并不是單一的信仰,這信仰是一部精神救贖的奧林匹克長詩,它是能夠撐起人性和靈魂的東西,它始終代表著一種精神趨向性和一種上昂的生存姿態。
《狼圖騰》不僅讓我們讀出深沉、豪放、憂郁而綿長的蒙古長調與草原蒼狼幽怨、孤獨、固執于親情呼喚的仰天哭嗥,不僅是獻給草原里偉大母親最美的情感、最柔弱的衷腸、最動人的戀曲,更透露出一種歷史厚重感,它散發出的不協調的氣韻,沉重地呼喚著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堅實信仰風帆的守望與驅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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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丁塵馨 應妮.專訪《狼圖騰》作者姜戎:我身上有狼性也有羊性[N].新聞周刊,2004-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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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蘭,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