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割舍的眷戀

摘要：蕭紅是中國現代杰出的女作家，在她短短不到十年的文學創作生涯中，能得到魯迅、茅盾等文學大家的關注，并為后世留下了《生死場》、《呼蘭河傳》等一批優秀的作品，其價值不容小視。蕭紅的一生充滿了坎坷，童年的生活和長期的漂泊使她對故園逾加思念，影響了她的整個創作，形成了蕭紅獨特的“故園情結”。

關鍵詞：蕭紅 故園情結 童年生活 漂泊

蕭紅是中國現代杰出的女作家之一，在她短短不到十年的文學創作生涯中，能得到魯迅、茅盾等文學大家的關注，并為后世留下了《生死場》、《呼蘭河傳》等一批優秀的作品，其價值不容小視。

蕭紅一生寫下了大量憶家題材的作品，像《祖父死的時候》、《感情的碎片》、《商市街》、《家族以外的人》、《永久的憧憬和追求》等，來寄托她的故園情結；蟄居香港的兩年中，又完成了《呼蘭河傳》、《后花園》、《北中國》、《小城三月》、《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九一八致弟弟書》等。

蕭紅生長在中國社會最黑暗的30年代。一方面，從小受到父母的冷漠對待，只有在祖父那里才能感受到家的溫暖和快樂；另一方面，國家的內憂外患使她的家鄉北方小鎮呼蘭河也不能幸免地陷入絕境。這一切都使她不得不過早地離開故土，開始長期流亡的生活。因此，在蕭紅的心中充滿了對家的渴望，一生都在追求理想的家，但是人生的不幸、戰爭的劫難、無家的苦痛卻一直籠罩著她，郁積在心頭，使她不能自已，形成了她刻骨銘心的“故園情結”。 雖然蕭紅也表現出了對故園的痛恨和批判，但她的文學創作始終未能超越故園，這一情結，始終困擾著她，并影響了她整個的生活和創作。

一、童年生活引發蕭紅的故園情結

無論快樂與否，童年的經歷對一個人來說都終生難忘，童年體驗是一個人心理發展不可逾越的一個階段，對一個人的性格、氣質、思維方式的形成有著決定性的作用。雖然父親的冷漠、繼母的刻薄使蕭紅從小就感到了對家庭的失望和痛恨，但是祖父無微不至的慈愛卻給了她快樂的童年，在祖父的愛護下，蕭紅自由的天性得以發展，在祖父永遠和藹的目光中，她以自己的天性和本能感受的世界，祖父使她體驗到親情的寶貴，感到了溫暖和愛的力量。她在散文《祖父死的時候》、《永久的憧憬和追求》以及小說《呼蘭河傳》中，飽含深情地回憶著她和祖父相處時的點點滴滴。正如她自己所說：“從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掉冰冷和憎惡而外，還有溫暖和愛，所以我說向著這溫暖和愛的方面，懷著永久的憧憬和追求。”①這正是她在失家、經歷了太多的苦痛之后在祖父那里找到的一點情神慰藉，這更加強化了她對故園息息相依的情感，把故園當作了一種遠距離的審美參照，成為了她文學創作中的母題。

我們知道，童年帶給蕭紅的絕不是全部的快樂，然而在蕭紅的回憶里，故鄉帶給她失落、痛苦的一面卻被她有意地淡化了，在她的筆下，故鄉穿上了可愛的外衣，寄托著她的渴望。在小說《呼蘭河傳》中，蕭紅用兒童的眼光去觀照逝去的故園，用樸素、細膩的筆調描繪了故鄉呼蘭河的風土人情、鄉風民俗，特別是和祖父在一起的無憂無慮的生活，充滿了快樂和自由。正如書名所揭示的，作者不是在給某個人、某件事作傳，而是在給整個呼蘭河作傳，茅盾先生在評價這部作品時說：“它是一篇敘事詩，一幅多彩的風土畫，一趾凄婉的歌謠?！雹谛≌f中作者的故園情結油然可鑒，形成了她難以抑制的精神向往。

二、長期漂泊的生活加深蕭紅的故園情結

“家是空間的一種特殊形式，象征了歷史上不太復雜的時刻和個體經驗的居所，一個個體在只有與家保持一定程度上的距離時，才可能最貼切地感覺到對家的探索欲望和居家的舒適與安寧，才有對還鄉的真正渴望?！雹?/p>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形象地說明了家對于人們的獨特價值，漂泊的生活與家居生活是相對立的，漂泊生活不可避免地意味著無家可歸，甚至遭受不測。

在蕭紅的主觀意識里，家是完全理想化的，是理想道路上的歸宿、是生存的希望所在，因此在她漂泊的一生中，無不在為美好的家而跋涉，而失敗的結局又必然增加了她對家的依戀，注定了她濃郁的故園情結。蕭紅將生命中最為深切的情感體驗，融入了以家園為題材的小說創作中，傳達出她在漂泊生活中對童年生活的重新體會和對生命的感悟。

1930年夏天，19歲的蕭紅為反抗封建婚姻離家出逃，開始了漂泊生活，無家的痛苦和現實的逼迫使她不得不期盼著從別處獲得一種家的補償；與蕭軍的相識，使她對“對溫曖和愛的永久的憧憬與追求”得以初步實現，因此她把蕭軍當作了生活的全部；然而當蕭紅發現這并不是她理想的家時，她就出走到日本，但是孤獨的旅日生活反而加重了她無家的苦痛，于是又回到了上海的家；之后蕭紅又有過兩次離家的經歷，可是由于她怕失去這個家，再去過漂泊動蕩的生活，所以她與蕭軍的關系斷斷續續，直到端木蕻良的出現，使她又一次看到了希望，才不顧一切地離開了蕭軍，但又由于動亂的戰爭年代，幾經磨難、歷盡艱辛，她卻始終沒能建立起一個穩定的家，直至病逝香港。這就是蕭紅短暫而悲涼的一生，盡管家庭給她帶來了那么多的苦難和無奈，但無論何時，她最先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家。

異鄉的體驗和漂泊的一生使蕭紅的故鄉情結和回歸愿望愈加強烈，于是在重病纏身的最后時刻，她還完成了一部小說《小城三月》，其中所流露出來的思念故園的情愫，非常引人注目。在這時以往被蕭紅寫得非常冷酷的父親，以及兇惡的繼母，也變得頗有人情味，與她過去的作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這一巨大的轉變中，似乎可以揣測出蕭紅當時絕望、落寞的心境。時間和空間上的距離，更加喚起他對故鄉的真切記憶和懷念之情，就連以往認為可憎的人物也變得有點可愛了。之后，她又寫了《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文中同樣對故鄉充滿了深情：

家鄉多么好啊，土地是寬闊的，糧食是充足的，有頂黃的金子，有頂亮的煤，鴿子在門樓飛，雞在柳樹下啼著。馬群越著原野而來，黃豆像潮水似的在鐵道上翻涌。④

這里寫出了蕭紅無盡的鄉思，此時，故園在蕭紅的生命里具有了一種形而上的意義，是其長期以來精神上的渴望，對家的思念就是對溫暖和愛的追求。

對家鄉的愛戀，是人類的一種天性，也是人類的本能愿望，尤其相對中國人來說更是如此。蕭紅的這一故園情結，就代表了她長期以來對于“家”的追求和尋找。一個世紀之前，美國傳教士亞瑟·亨·史密斯在《中國人氣質》一書中說過這樣一句話：“普遍來說，沒有一個中國人愿意背井離鄉，到遠方去尋找幸福，除非他是被迫上路的。”對于中國人尤其是中國文人來說，這種故園情結就是生命之源，甚至可以說，這種故園情結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了整個中國民族的集體無意識。蕭紅自然也不會例外，在她31年短暫的生命行程中，有將近20年是在家鄉呼蘭縣度過的（盡管她早已離開家庭、離開父母），所以，她必然會對家鄉抱極其深厚的感情，并受到家鄉的重大影響。

可以說，家鄉呼蘭小城，不僅給了蕭紅生命和血肉，同時還給與她文學創作的源泉；是故鄉讓她飽嘗了冷漠、痛苦和無奈，故鄉又讓她體會到了溫暖、愛和樂趣。故鄉對她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有著永恒的誘感和魅力，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復雜情感。蕭紅的整個人生，幸與不幸、歡樂與痛苦、成功與失敗都與故鄉緊密的聯系起來，沒有故鄉，就沒有蕭紅的一切。蕭紅的故園情結就這樣全部融到了自己的創作中并得以升華。

注釋：

①張抗.蕭紅家庭情況及出走后[A]．東北現代文學史資料[C]．1982，（5）．

②蕭紅.蕭紅全集[M]．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1991：145．

③趙靜蓉.現代人的認同危機與懷舊情結[A]．史忠義 戶思社 葉舒憲主編.國際文學人類學研究[C].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101．

④范橋 盧今編．給流亡異地的東北同胞書[A]．蕭紅散文[C]．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3：453．

（馬平野，遼寧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