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指出,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創作《動物農場》的主觀目的是批評蘇聯當時的一些錯誤做法,指出極權主義的危害。但是事實上,與其初衷相反,在這本書中奧威爾已經否定了社會主義。釀成這種悲劇的根本原因是奧威爾本身固有的階級局限。通過對《緬甸歲月》、《射象》、《通往維根碼頭之路》和《上來透口氣》等作品的分析,我們發現奧威爾并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者。他痛恨資本主義的罪惡,卻沒有推翻它的勇氣。由于這種不堅定性,他在社會主義出現了一些挫折的時候就猛烈地批評它。悲觀失望中,奧威爾找不到出路。
關鍵詞:《動物農場》 奧威爾 社會主義 階級局限
一、引言
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在西方世界十分知名,其作品被翻譯成多種文字暢銷全球。奧威爾最重要的兩部小說要數《動物農場》(Animal Farm,1945)和《一九八四》(Nineteen Eighty-Four,1949)。
《動物農場》是奧威爾創作的一部政治寓言,一出版就在西方社會引起了強烈反響。但是在前蘇聯,《動物農場》卻長期遭禁,成為文學研究的禁區。這部篇幅不長內容也并不復雜的小說為什么在東西方引起了如此強烈而又如此不同的反響呢?
二、《動物農場》對蘇聯做法的批判
《動物農場》以寓言的形式,描述了瓊斯農場上的動物們 “揭竿而起”,趕走了農場主,開始了新的生活的故事。奧威爾通過這部政治寓言把矛頭直接指向了蘇聯社會主義革命和斯大林,以動物的故事來抨擊以斯大林為首的蘇聯的一些錯誤做法(侯維瑞,1985:370)。但是奧威爾創作這部小說的主觀目的并不是攻擊社會主義,而是批評當時蘇聯的一些錯誤做法。奧威爾本人曾明確表示,自己之所以寫出這樣一篇政治寓言,是因為當時以斯大林為首的蘇聯的做法已經嚴重違背了社會主義的原則。奧威爾(1997:103-105)說:“自從1930年以后我很少看到有什么證據能夠證明蘇聯是向我們可以真正稱為社會主義的方向前進……今天的蘇聯已完全不同于1917年的它了”,所以他要“用一個故事來揭露蘇聯神話”。
三、從奧威爾的作品看其階級局限
可悲的是,《動物農場》的影響已經遠遠偏離了奧威爾創作的初衷。他批評了蘇聯的錯誤,卻沒有給人們指出出路,他悲觀、失望的情緒在文中暴露無疑。《動物農場》不但沒有能夠維護作者“所理解的民主社會主義”,反而成為了人們攻擊社會主義最犀利的工具之一。釀成這一悲劇的根本原因是奧威爾其實并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者,他的身上存在著嚴重的階級局限。仔細分析奧威爾的一些作品,我們可以看出他的世界觀和階級立場的局限。
(一)《緬甸歲月》:自發的正義感
奧威爾在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緬甸歲月》中,對英國的殖民主義進行了抨擊,反映了當時嚴重的種族歧視、經濟剝削、政治壓迫等問題。但他對殖民主義、帝國主義的揭露和抨擊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出于自發的正義感,一種人道主義的直覺和良心(侯維瑞,1985)。奧威爾(1997:95)自己也曾說,“在緬甸的工作使我對帝國主義的本性有了一些了解;但是這些經驗還不足以使我具有明確的政治方向”。在小說中,奧威爾對緬甸人民的描寫“仍然難以擺脫白人殖民主義者的話語”,“小說對主人公弗洛里的緬甸情人瑪·赫拉的描寫就使緬甸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我們還隱約地感到他為帝國主義的衰敗發出的哀嘆”(張中載,2001:84)。更遺憾的是,這部小說的主人公弗洛里既同情當地人民,又沒有勇氣去公開與那些充滿種族偏見的白人統治者抗爭。他最后走投無路,只得一死了之。弗洛里的這種態度,正反映了奧威爾的心態。弗洛里的軟弱,不正是奧威爾自己軟弱性的體現嗎?
(二)《射象》:根深蒂固的階級觀念
奧威爾這種對帝國主義模棱兩可的態度,在他的著名散文《射象》(Shooting an Elephant)中也有明顯的體現。《射象》以第一人稱的口吻講述了作為一個鎮警察分局的警官的奧威爾如何違背自己的意愿,射死一頭大象的經過。雖然奧威爾(1997:72)在文章的開頭就說:“……那時我已認清帝國主義是樁罪惡的事,下定決心要盡早辭職滾蛋”,但是,他仍然擺脫不了自己頭腦中根深蒂固的作為白人統治者的高高在上的感覺。他說:“我整個一生,在東方的每一個白人的一生,都是長期奮斗的一生,是絕不能給人笑話的”(奧威爾,1997:71-72)。這種矛盾的心理一直困擾著奧威爾,使他感到異常痛苦,找不到出路。這種矛盾的心理,也預示著奧威爾永遠無法擺脫他和資本主義、帝國主義那種與生俱來的千絲萬縷的聯系。他清醒地知道帝國主義的罪惡,但他卻沒有推翻它的勇氣,這是奧威爾最大的悲劇。
(三)《通往維根碼頭之路》:并非科學社會主義
在另一部小說《通往維根碼頭之路》中,奧威爾描寫了煤炭工人的凄苦生活,強烈譴責了資本主義的罪惡。但是,奧威爾在該書中還是難以擺脫他那種與生俱來的對工人階級的偏見,他認為工人階級不具備思考能力,而有思考能力的工人已經具備了中產階級的素質(王小梅,2004:93)。他描述了工人的種種苦難,也提出了一些改善工人條件的建議,但他并不懂得工人階級應該怎樣獲得真正的自由和徹底的解放。奧威爾在書中明確表明了自己的社會主義傾向,但是他并不理解社會主義的真正內涵。看過書中第11章奧威爾對社會主義者的論述,我們就能知道他所理解的社會主義和科學社會主義相差多遠。在奧維爾看來,“社會主義的根本目的是公正和自由(Orwell, 1962:188)”。他眼中的社會主義,不過是“一種人生哲學,認為貧窮、不公正、剝削必須由更加充實、富足的生活方式所取代”;他對社會主義的理解“顯然是一種深深的人道主義的幻想”(Hammond,1982:124), 實質上是“一種經過改良的、經濟高度發達、階級矛盾模糊的資本主義制度”(王小梅,2004:94),而決非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科學社會主義。由于這種階級局限性,使得奧威爾缺乏堅定的立場和信念,也看不到出路和希望。
(四)《上來透口氣》:從小資產階級的立場上來眷戀過去
《上來透口氣》(Coming up for Air, 1939)講述了保險公司推銷員喬治·保靈(George Bowling)的故事。他成長于“一戰”前的愛德華王朝,卻生活在30年代的亂世之中。社會的動蕩、戰爭的威脅,使保靈感到窒息,就像魚兒在黑暗的深淵中發抖。他渴望游上水面透口氣。于是他決定重返故鄉尋找兒時的伊甸園,因為在那里,“糾糾纏纏的樹籬上野玫瑰開得正艷,天上飄著縷縷白云,遠處是連綿的矮山和環繞著上賓非爾德的隱隱顯著藍色的森林”,還有他最鐘愛的“綠色池塘和鯉魚”(奧威爾,2002:348)。但是回去后他才發現,故鄉已經被戰后的所謂開發改變得面目全非,他只看到了破舊的被熏黑的院墻、骯臟的河流和簡陋的街巷。奧威爾在書中揭露了戰爭和工業化的罪惡,但是同時也暴露了他思想的局限性。幻夢必然破碎,試圖以恢復過去來逃避現實的作法是行不通的。奧威爾受到“左派”思想的影響而對資本主義不滿,但是他缺乏科學思想的指導,找不到出路,只是從小資產階級的立場上眷戀過去。他這種思想上的矛盾也為他后來悲劇性的轉變埋下了陰影。
四、結語
奧威爾在西班牙的恐怖經歷以及后來蘇聯在建設社會主義的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失誤使奧威爾憂心忡忡,悲觀失望。雖然他寫《動物農場》的主觀目的是揭露蘇聯的錯誤,警醒人們極權主義的危害,但事實上,《動物農場》已經徹底否定了社會主義。通過分析奧威爾的一些作品我們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者。社會主義畢竟是新生的事物,在探索社會主義的道路上出現一些失誤是正常現象,但奧威爾卻因為蘇聯的失誤而失去了信心。他的資產階級世界觀和階級立場使他找不到出路,最終從一位進步作家轉變成為右翼政治作家。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悲劇。奧威爾的階級局限使他看不到希望,只是一味的批判,卻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參考文獻:
[1]Hammond,J.R.A George Orwell Companion:A Guide to the Novels,Documentaries and Essays[M].London:The Macmillan Press Ltd,1982.
[2]Orwell,George.The Road to Wigan Pier[M].Middlesex:Penguin,1962.
[3]侯維瑞.現代英國小說史[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5.
[4]喬治·奧威爾.奧威爾文集[M].董樂山編.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1997.
[5]喬治·奧威爾.一九八四上來透口氣[M].孫仲旭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2.
[6]王小梅.從〈通往維根碼頭之路〉看奧威爾的政治觀[J].外國文學,2004,(1).
[7]張中載.二十世紀英國文學:小說研究[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2001.
(高見,遼寧省沈陽師范大學外語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