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詩經·衛風·氓》是一首敘事詩,講述一位女子回憶戀愛、結婚及婚后的遭遇,戀愛時兩情相悅,情意綿綿,甜蜜而幸福、溫馨而浪漫。結婚后女子遭受著雙重的痛苦:生活貧窮、勞作艱辛,丈夫背叛,前路渺茫。淇水成了橫跨在夫妻間的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面對婚變被棄的命運,這位女子冷靜而覺醒、堅強而果斷,毅然斷絕了與不忠丈夫的關系。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
關鍵詞:女子 婚姻 不幸 決絕
風流百世詩三百,文采千秋事萬千。翻開《詩經》,一條清澈的河流蜿蜒而過,無論是“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對心愛女子的思念追求,還是“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對愛情難得的惆悵迷茫,有名無名的河流旁,上演了一幕幕愛情的悲喜劇。可以說,《詩經》中的女性都極具個性化,既有處于家庭支配地位的贅婚之女,也有哀怨凄婉的棄婦形象;既有天真爛漫的少女,也有愁腸百轉的待嫁女;既有不畏世俗流言,為愛義無返顧的女孩,也有顧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于天命舍棄愛情的女子。無論是何種形象,其意識形態都頗受當時社會范疇中婚姻制度與父權思想的制約,表現出特定的時代性。追尋流水的足跡,穿越詩經的畫廊,在這些女性形象中,我們鎖定《衛風·氓》的女主人公,來探訪遠古的詩情與愛意,領略她們的美麗與哀愁。
《衛風·氓》是一首敘事詩,以第一人稱“我”的口吻,講述了一位女子被丈夫氓拋棄后,回憶當初戀愛、結婚及婚后的遭遇,訴說了自己對不幸婚姻的痛苦悔恨之情。這是一幕愛情悲劇,悲劇的見證者也是一條河——淇水,文中共出現了三次。
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過: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因為水是流動的,人是變化的,尤其是心境。第二次踏入河流時,水已非當初之水,人亦非當時之人。而《衛風·氓》中三次寫到同一條河流,女子的心境又有何不同?讓我們跟隨流淌的文字走進這位女子的心靈世界。
“送子涉淇,至于頓丘”,第一次穿越淇水時,正是女子與氓兩情相悅的戀愛時期,對貌似忠厚老實的氓,女子一見傾心。離別時十八相送,情意綿綿,難舍難分。送走之后,翹首企盼,望眼欲穿。“不見復關,泣涕漣漣。既見復關,載笑載言。”時哭時笑,抑制不住的眼淚和笑容泄露了心底最深的愛意。遠古時代的郊外曠野竟有如此清新純樸、芳香迷人的愛情;嫻靜似水的女子竟有如此簡單而真誠、隨意而自由的胸懷。笑是一種幸福,哭未嘗不是另外一種幸福,畢竟還有人讓她牽掛落淚。好一個一往情深,純情浪漫的熱戀女子呀。淇水清澈明媚,女子癡情陶醉。甜蜜而幸福、溫馨而浪漫。心中有情,眼里看水,如果此時河流是有顏色的,那應該是一片粉紅,代表的是幸福的愛戀。
“淇水湯湯,漸車帷裳”,當這位曾經幸福的女子再度穿越淇水時,已是事易時移,物是人非了。“桑之落矣,其黃而隕”,桑樹枯萎凋零,女子流年已逝、人老珠黃,氓二三其德,夫妻感情破裂,女子被棄,痛苦傷悲。而桑樹曾經蔥蘢茂盛,女子曾經青春美麗光彩照人,氓曾經信誓旦旦,兩人曾經感情親密,女子曾經幸福甜蜜。對比是如此的鮮明,桑樹迎來了自然的秋天,女子也步入了人生之秋。
她遭受著雙重的痛苦:身體上,生活貧窮、勞作艱辛、丈夫拳腳相加;精神上,丈夫背叛,親人譏笑,愛情已丟失,親情也難尋,前路渺茫。這些,交織成一張痛苦之網,使她痛不欲生,身累心更苦。第二次穿越淇水時,她會不由地想到當初的有情人共渉淇水,那時的甜蜜越多,此時的悲痛越重。淇水波濤翻滾,女子悲情洶涌;天地同悲,江河落淚。一切景語皆情語,淇水成了橫跨在夫妻間的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如果此時淇水是有顏色的,那也只會是濃黑的悲涼!
“淇則有岸,隰則有泮”,為何淇水都有岸,而氓的欲望卻毫無止境,我的痛苦卻無邊無沿呢?愛情的玫瑰已然枯萎,面對婚變被棄的命運,究竟該何去何從?“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多少人的夢想,但這位女子已清醒地意識到“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曾經的氓之蚩蚩,如今的二三其德;曾經的言笑晏晏,如今的至于暴矣;曾經的載笑載言,如今的躬自悼矣。“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一個感嘆號,包含了多少的感嘆呀!痛苦、傷心、絕望、無奈、怨恨,既是棄婦,不能再做怨婦了,身處兩千年前的這位女子,主動喊出“算了吧”,果斷地從感情的漩渦中退身而出,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呀!冷靜而覺醒、堅強而果斷,此時從她腦海中穿越而過的淇水若有顏色,那必定是一片藍色,代表的是決絕。
故事的主人公是個棄婦,但是又是個與眾不同的棄婦。縱觀《詩經》中的棄婦詩,那些被遺棄的婦女,有的是平民女子,有的是貴族公主,甚至還有被廢黜的王后。這些詩或言遭棄之苦,或訴丈夫無情,凄凄楚楚哀婉動人。她們在幻想中渴望著,在不幸中思索著,用一紙紙哀怨的詩篇訴說著自己的不平與不甘,但是如此清醒決絕、如此斬釘截鐵的則非其莫屬。
一部詩經,多少優美曼妙的身影穿梭其間,詩經本身就是一條河流,穿越浩浩時空,卻依然保持著最初的冰雪氣質。秉燭夜讀,我希望我們能化身為一尾潛游其中的魚,在詩經的掌紋里游動,感受其芬芳,接受其哺養,完成我們心靈之河的一次次勝利穿越。
(范獻良,河北隆堯縣牛家橋校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