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分析農業合作化小說創作中出現的人物性格塑造類型化現象,表現為四類:先進人物、反動人物、中間人物、貧下中農,并分析這一現象的成因。
關鍵詞:農業合作化小說 類型化 性格 成因
性格是人物形象塑造的主要任務之一,性格鮮明與否是評價小說好壞的一個重要指標。作家重視塑造典型人物性格,當代文學藝術長廊留下眾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農業合作化小說中也有,如《創業史》中梁生寶、梁三老漢,《艷陽天》里蕭長春等。單個來看,梁生寶等不失為典型的人物形象,但綜合分析,發現他們存在著類型化的性格,本文試就這一現象展開分析。
一、四類人物
依據性格特征和當時文學理論強調的人物階級屬性,可以把農業合作化小說人物歸納成有相似特征的四類。
第一類:先進人物(即男一號)。往往是互助組、合作社的社長。他們樂觀豪邁,不懼困難危險,敢于與艱苦的自然環境作斗爭,為了公眾利益,不惜犧牲自己的利益,是大公無私的代表;體格上,精力充沛、富有活力,足夠的體力是完成黨賦予他們神圣使命的保證;他們健康、強壯、生機勃勃,蘊涵著合作化運動就像這些領頭人一樣充滿活力;政治上,他們積極向黨組織靠攏,引導黨的事業走上金光大道,是國家意志的“引路人”①。不僅如此,作家們還讓他們在復雜的階級斗爭中學會靈活運用階級分析方法分析、處理問題,最后成長為一個成熟的共產黨人。《創業史》中梁生寶,《三里灣》中王金生,《艷陽天》里蕭長春,《汾水長流》里郭春海,《孔雀高飛》里王福林,《金光大道》里高大泉,《風雷》里祝永康莫不如此。
第二類:反動人物。在作家看來,這些逆時代潮流而動被歷史淘汰了的殘渣,雖然有發家致富的愿望,且信心十足,相信憑借自己已有的生產資料,能東山再起,但發家目的是夢想重溫地主生活。在席卷全國的合作化潮流面前,他們想盡辦法,采取各種手段破壞合作社,走向歷史反面。這類角色大多是被打倒的地主,理論上說,他們財富被沒收,地位被顛覆,自然對共產黨懷恨在心,對黨的合作化政策當然不滿,必然想方設法破壞合作化,妄圖“變天”。一些小說中還安排他們與國民黨殘留的敵特分子糾纏在一起,試圖表明他們背景復雜、危害深重。但他們種種不識時務甚至罪惡的陰謀終被人民識破,正義必然戰勝邪惡,他們終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創業史》里姚士杰,《春茶》里黃厚福,《在田野上,前進!》里鄭洪興等就是這類角色。
第三類:所謂的“中間人物”。這類人物大多是老一輩農民,主要是男一號的父親,經歷過萬惡的舊社會,惡夢般的記憶使他們對舊社會充滿痛恨,當共產黨帶領廣大人民起來斗倒地主、平分土地時,他們充滿感激。情感上是熱愛黨的,在政治上積極擁護共產黨的領導。但是,作為一個長期經受壓迫和苦難折磨的老農民,苦難磨練成的逆來順受性格,和小農分散式耕作方式浸淫,以及對于人性自私的深信,使他們認為大伙合在一起是辦不好事的,他們不相信合作互助的生產方式,盡管有著極強的發家致富的理想,但從開始他們就覺得合作化是行不通的,對兒子的火熱干勁總是潑冷水。然而豐產的結果徹底扭轉他們的態度,合作化是指給窮苦農民的一條康莊大道,于是轉而積極擁護合作化運動。如《創業史》中梁三老漢,《鐵木前傳》里木匠黎老東,《山鄉巨變》里的陳先晉等等。
第四類:廣大貧下中農。這是個復雜的群體,里面可分成幾種不同類型。其一是赤貧類,經過土改,他們分得了土地,但是由于小孩多,負擔重,加上舊社會長期的借債,經濟一時難以發展起來,在合作化到來之前,都難以維持日常生活了,靠著東挪西借勉強度日,他們對于合作化是滿心擁護的。作家們通常把他們描繪成人窮志不短的性格,在舊地主拉攏他們時,都與之劃清界限,不受嗟來之食。他們一再要求入社,努力表明自己的決心和干勁。如《艷陽天》中馬老四愛社如家。其二,貧農中的滑頭分子,他們性格懦弱,膽小怕事,說話圓滑,見機行事,是見風倒的角色。經濟上有一定的基礎,但又不具備單干條件,卻不愿意和比他們更窮的人合作,生怕吃虧。在強大的壓力下,他們不得不低頭,勉強入社,卻不愿意把生產工具拿出來,是典型的農民代表:自私自利,對未來有期待,盼望過上富裕的生活,又吃虧不得。如《艷陽天》里馬連福。其三,年輕一代,這些人單純、熱情,沒有思想顧慮,是入黨積極分子,向黨靠攏,擁護共產黨,是黨的依靠對象,對農業社是一往情深。而且,充當保守家庭的說客,勸服落后的家長入社。如《在田野上,前進!》里的吳小正和貞妮子。
二、類型化的成因
形成這種類型化的原因主要是文學語境。
農業合作化小說是類主題先行的小說,在作者動筆前,政策就已經規定了“寫什么”,這導致了“怎么寫”。換句話說,主題規定了情節進展。政治對文學的要求,這是當時作家無法回避的,柳青說:“《創業史》這部小說要向讀者回答的是:中國農村為什么發生社會主義革命和這次革命是怎樣進行的。回答要通過一個村莊的各個階級人物在合作化運動的行動思想和心理的變化過程表現出來。這個主題思想和這個題材范圍的統一,構成了這部小說的具體內容。”②從這句話里可以看出來,柳青在構思《創業史》時主題已經非常明確,而且,在具體寫作過程中,他是遵循著這一總的方向的,可以說《創業史》就是這段話的具體闡釋。政策條文的條條框框規定,制約了作家想象力的展開。
時代政治的要求所規定的作家應當“寫什么”,在“主題先行”的命題作文中,文學個性的喪失就成必然了。“共性”的表達成了作家們自覺的選擇,如果說政治的要求是形成類型化的根本原因,那么對為農業合作化道路發生得必然性尋找合理依據和對美好前途展望這個“共性”的闡釋,則是導致類型化的直接原因,文學的任務被要求用形象化的語言與人物來演繹它是“怎樣發生的”,在這個前提下,類型化寫作是必然結果。
注釋:
①陳力君:《國家意志的敘事焦慮──解讀“十七年”小說中的“引路人”形象》,張 炯,白 燁主編:《中國當代文學研究》(2006卷),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年。
②柳 青:《提出幾個問題來討論》,《延河》,1963年8月號。
(劉芳波,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