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夏洛的網》作敘事分析

摘 要：《夏洛的網》是美國作家E·B·懷特的經典童話。它在顯性方面，描寫了蜘蛛夏洛對小豬威伯的幫助，表現了“友誼”這個主題；在隱性方面，它揭示了女孩弗恩由熱愛動物、成天坐在羊圈聽動物們談話到小心避開童年時代“孩子氣”的事情，表現了“成長”或童年消逝這個更深沉的主題。

關鍵詞：結構 敘事 成長

《夏洛的網》（“charlatle’s web”）是美國作家E·B·懷特的童話代表作。它的基本內容如下：八歲的女孩弗恩家里有一只小豬，因為生來又小又弱，弗恩的爸爸艾伯拉爾先生想殺了它。弗恩懇求父親留下小豬，并請舅舅買下了它。弗恩給小豬取名威伯，并且天天去看望它，一邊坐在羊圈里聽動物們談話，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威伯在感到孤獨寂寞的時候，卻意外地交到了一個朋友——名叫夏洛的蜘蛛。威伯不停地長大長胖，面臨被殺的危險。夏洛想辦法在網上織了幾個大字“王牌豬”，主人查克曼先生非常驚奇，沒有殺威伯，反而給了他更好的待遇。幾天后，夏洛又召集動物們商量新的語言，選定了“了不起”代替“王牌豬”。后來查克曼決定帶威伯去參加縣里的名豬比賽。夏洛訓練威伯盡量顯得“光彩照人”，并且還給威伯講故事，唱催眠曲。弗恩見證了夏洛為威伯做的一切，媽媽覺得弗恩有點“不正常”。夏洛又為威伯在網上織了“光彩照人”幾個大字參加比賽，但在比賽的當天重新織了“謙卑”的字樣。做完這些后，夏洛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威伯贏得了比賽的特等獎和人們對他的敬重，并負擔起了照顧夏洛后代的重任。弗恩長大了，離開了家，她再也不愿提起小時侯聽動物交談的事了。

這是一個感動世界的經典童話故事。它主要寫了兩個方面的內容：一是夏洛對威伯的幫助，表現了“友誼”這個主題；二是弗恩由熱愛動物，成天坐在羊圈聽動物們談話到小心避開童年時代“孩子氣”的事情，表現了“成長”或童年消逝這個主題。童話在表現這兩個方面的主題時，是有顯隱之分的，前者是顯性的，后者是隱性的。童話的深層內涵即它的象征意義可以通過對作品結構的分析來探求。

一、結構分析

《夏洛的網》的情節構造表現了明顯的二元對立模式的特點，它的敘事語法也表現出了一些符號學的重要特征。

首先，《夏洛的網》的情節發展始終建立在緊張的二元對立式的沖突之中。童話最基本的二元沖突就是小豬的“殺”與“不殺”，這個問題是童話的核心問題。根據情節的發展，大致可分為這樣幾個階段：第一階段，艾伯拉爾要殺小豬，弗恩救下了它；第二階段：小豬長胖了，面臨被殺，夏洛救了它；第三階段：夏洛為了讓小豬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不斷地織網，直至耗盡生命；最后，沖突消解，小豬贏得了人們的尊重，真正活了下去。童話的情節在不平衡的發展中，逐漸調節到平衡的狀態。而在“殺”與“不殺”的二元沖突的每一個階段，童話的敘述都表現出了兩個向度，即橫向組合關系和縱向聚合關系?？捎脵M、縱軸表示如下：

圖表中的橫軸表示時間，它具有歷時性特點，而在每一個時間段內又同時發生了許多事件，這些事件所涉及到的主要人物，都標注在縱軸節點上。這些節點，只是一些例子，事實上，童話的敘述正是通過無數個點的聚合組成了一個封閉自足的結構整體，也即一個完整的語言之網，它體現著敘事的歷時性和共時性特征，同時暗示著作品的潛結構。

由圖表可以看出，弗恩的故事和威伯的故事是交織在一起的，一個描述友誼，一個描述成長。其實，這兩個故事是合二為一的。小豬沒有被殺是由于夏洛在網上織的字，而文字是符號的世界，是理性的象征。人類在蒙昧時代跟符號是無緣的，夏洛織的字則暗示著威伯在一次次接受理性的啟蒙之后，才真正變成一只“謙卑”的、“了不起”的、“光彩照人”的“王牌豬”，這就是威伯的“成長”經過。而與此相應地，弗恩從一開始為小豬哭泣，繼而一整天一整天地陪坐在威伯身邊，傾聽動物的談話，最后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男孩子（異性）身上，小心避開“孩子氣的事”，這就是弗恩的“成長”經過。兩個故事殊途同歸，都表現了“成長”這個中心主題。弗恩童年時代能聽懂動物的談話，帶有原始人類泛靈化的特點，長大后，她懂得了什么是自己生活的重心。而從童話的深層結構來看，這樣的“成長”顯然表達了人類如何通過矯正自己而被環境所接納，即由蒙昧走向文明的原型意義。

其次，《夏洛的網》在敘事語法上，具有典型的符號學方法論特征。格雷馬斯認為文學敘述與語言學的句子一樣，可以加以語法分析，一個敘事文本可以被看成是一個被擴展了的句子。他在《結構語義學》中提出了一個包括六個行動位的模型，它們分別是：主體和客體，發者和受者，對手和幫手。（轉引自朱立元主編《當代西方文藝理論》）格雷馬斯認為，前兩組對立是最基本的語義結構，它們之間的相互對立與聯系，可以形成故事敘述的基本結構模式。第三組對立關系在敘事中則起到幫助或阻撓希望和目的得以實現的作用。在這個故事里，夏洛可以被看作是主體和發者，威伯則是客體和受者，幫手是搜集文字的老鼠坦普爾頓，還有弗恩等，對手則是艾伯拉爾、查克曼先生。夏洛想要幫助威伯，于是在網上織字，最后成功地阻撓了威伯被殺的厄運，而她的后代則得到了威伯無私的愛和照顧。這個故事情節，非常符合格雷馬斯劃分的四個行動模態，即產生欲望、具備能力、實現目標和得到獎賞。

最后，“網”這個詞的符號意義，很值得探究?！皐eb”既是指“網”也指小豬“威伯”。格雷馬斯在《論意義》中說：“一切符號對象，或者它們任意的一個成分，都有著雙重的存在，即同時具有真相態和幻相態?！痹诖艘饬x上，“web”這個詞在童話中，可以視為“作品”或“成果”的意思?！熬W”本是夏洛勞動的結晶，是她辛苦的成果；而威伯通過夏洛的幫助，得以健康成長，其實他也正是夏洛的一個“作品”。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網”和“威伯”的內涵合二為一了，而這兩個詞的背后其實還揭示了“培育”這個原型結構。

總之，運用結構主義的理論方法來分析《夏洛的網》，可以較清晰地揭示這個童話故事背后地深層內涵以及它在敘事上的藝術技巧。

二、敘述層次分析

在《夏洛的網》中，敘述人的角色是一個目擊者（witness）。他站在一旁，觀察事件，根據其視點敘述故事。值得注意的是，這部童話的情節敘述更多是通過人物對話即直接引語來完成的，尤其是一些最富有戲劇性的情節高潮部分。童話一開頭就把整個情節的核心矛盾突現出來，即小豬威伯的生死去留問題，主要描述了早飯前弗恩和父母為了小豬的事而展開的爭論和對話。這點類似于戲劇的寫法，也為整篇童話奠定了基調。

童話中幾個令人難忘的高潮部分，如小豬逃跑部分，作者著力呈現的是母鵝、公鵝、牛、羊、狗對威伯關注和鼓勵的話語，全部用的是直接引語。夏洛為了在網上織新字而召開“會議”一章幾乎全部用的是直接引語，母鵝、老羊、老鼠坦普爾頓等和夏洛一起各抒己見。這些直接引語逼真地再現了動物們的形象特點，如老鼠的自私，還表現了不可忽視的兒童情趣。而在夜晚，夏洛與威伯曾經進行過數次對話，為了解除威伯的煩惱，直接引語在這里能更充分的突出夏洛對威伯的真誠友誼。而富有意味的是弗恩去多里安醫生處看病的一章也幾乎都是直接引語，弗恩整天與動物呆在一起引起了父母的憂慮，實際上是父母為促成女兒早日進入理性的成人世界而作的努力。這個事件在整個故事敘述中具有轉折意義，此后弗恩逐漸走向成熟。在下一年的集市上，她把目光全部投向了男孩子而不再是動物，再以后，她不再經常來谷倉。

大量運用直接引語，即作者創造了第二層次的敘述人（人物）來敘述故事，那么第一層次的敘述人就變成了外在式的敘述人而讓位于人物，第二層次的敘述人變成了聚焦者，從而產生大量即時話語。根據布斯的理論，這種敘事是戲劇化的敘事。從戲劇化的敘述文本中，讀者能更容易體會到人物的感情。這就是威伯和夏洛的友誼感人至深的一個重要原因，其中還包括讀者對童年的無限追憶和眷念之情。據說懷特小時候，父親曾帶著全家去湖邊的一個營地度假。下了火車，他們乘上從農場趕來的馬車，一路上聞著帶有松樹香味的空氣，聽滿臉微笑的農場主說話。馬有節奏的奔馳著，上到山頂，明亮的湖泊展現在他們眼前。清晨，營房里彌漫著木材的氣味，透過紗窗，樹林略帶潮濕的味道也鉆了進來。四周靜悄悄的，懷特從夢中醒來，悄悄穿好衣服，溜了出去。湖水清涼，波平如鏡。他把小劃子劃出去，緊緊沿著湖岸，在松樹長長的樹影下蕩起木槳。他非常小心地拿著槳，不讓它擦著舷邊，生怕打擾這美妙的寧靜。上午，懷特和父親一起去釣魚。在淺水區，浸在水中的暗色枝杈光滑而且有了些年頭，細沙在水中呈現出優美的紋路……（見張沙莎《聽E·B·懷特講故事》，選自《小學生導刊》2007年第11期）對童年時代的浪漫追憶是作家的一個重要創作動力。在弗恩家的農場里以及威伯大顯身手的集市上，讀者可以隨時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自然氣息：松樹的香味，馬車的奔馳……童年似乎總是寧靜、祥和的，但是成長又是勢不可擋的，小豬威伯的煩惱和焦慮實際上也可以看作是女孩弗恩成長中的情感象征。作品的結尾描寫弗恩不再經常去谷倉，并且正在避免“孩子氣”的事情，揭示了作品的深沉主題——“成長”或童年的消逝。

參考文獻：

[1]A·J·格雷馬斯．論意義[M]．吳泓渺 馮學俊譯．百花文藝出版社，2005．

[2]E·B·懷特．夏洛的網[M]．任溶溶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3]米克·巴爾．敘述學：敘事理論導論[M]．譚君強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

（伍榮華，蘇州職業大學教師教育系）